編輯推薦
《廢都》法國費米那文學奬。
內容簡介
賈平凹是《紅樓》解人,他在《廢都》中的藝術雄心就是達到那種《紅樓夢》式的境界:無限地實,也無限地虛,越實越虛,愈虛愈實。
一部《廢都》是一張關係之網。《廢都》一個隱蔽的成就,是讓廣義的、日常生活層麵的社會結構進入瞭中國當代小說。
賈平凹復活瞭傳統中一係列基本的人生情景,基本的情感模式,復活瞭傳統中人感受世界與人生的眼光和修辭,它們不再僅僅屬於古人,我們忽然意識到,這些其實一直在我們心裏,我們的基因裏就睡著古人,我們無名的酸楚與喜樂與牢騷在《廢都》中有名瞭,卻原來是古今同慨。比如樂與哀、鬧與靜、入世與超脫、紅火與冷清、浮名與浮名之纍……
——勇敢地錶達和肯定瞭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心,勇敢地質疑和批判瞭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靈魂。此即《廢都》。
作者簡介
賈平凹,一九五二年古曆二月二十一日齣生於陝西南部的丹鳳縣棣花村。父親是鄉村教師,母親是農民。文化大革命中,傢庭遭受毀滅性摧殘,淪為“可教子女”。一九七二年以偶然的機遇,進入西北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學。此後,一直生活在西安,從事文學編輯兼寫作。
齣版的主要作品:《商州初錄》《浮躁》《廢都》《白夜》《土門》《高老莊》《天狗》《黑氏》《美穴地》《五魁》《妊娠》《懷念狼》《病相報告》《秦腔》《高興》等。曾獲全國文學奬多次,及美國美孚飛馬文學奬,法國費米那文學奬和法蘭西文學藝術榮譽奬。以英、法、德、俄、日、韓、越等文字翻譯齣版瞭二十種版本。
內頁插圖
精彩書摘
一韆九百八十年間,西京城裏齣瞭樁異事,兩個關係是死死的朋友,一日活得潑煩,去瞭唐貴妃楊玉環的墓地憑吊,見許多遊人都抓瞭一包墳丘的土攜在懷裏,甚感疑惑,詢問瞭,纔知貴妃是絕代佳人,這土拿迴去撒入花盆,花就十分鮮艷。這二人遂也刨瞭許多,用衣包迴,裝在一隻收藏瞭多年的黑陶盆裏,隻待有瞭好的花籽來種。沒想,數天之後,盆裏兀自生齣綠芽,月內長大,竟蓬蓬勃勃瞭一叢,但這草木特彆,無人能識得品類。抱瞭去城中孕璜寺的老花工請教,花工也是不識。恰有智祥大師經過,又請教大師,大師還是搖頭。其中一人卻說:“常聞大師能蔔卦預測,不妨占這花將來能開幾枝?”大師命另一人取一個字來,那人適持花工的剪刀在手,隨口說齣個“耳”字。大師說:“花是奇花,當開四枝,但其景不久,必為爾所殘也。”後花開果然如數,但形狀類似牡丹,又類似玫瑰。且一枝蕊為紅色,一枝蕊為黃色,一枝蕊為白色,一枝蕊為紫色,極盡嬌美。一時消息傳開每日欣賞者不絕,莫不嘆為觀止。兩個朋友自然得意,尤其一個更是珍惜,供養案頭,親自澆水施肥,殷勤務弄。不料某日醉酒,夜半醒來忽覺得該去澆灌,竟誤把廚房爐子上的熱水壺提去,結果花被澆死。此人悔恨不已,索性也摔瞭陶盆,生病睡倒一月不起。
此事雖異,畢竟為一盆花而已,知道之人還並不廣大,過後也便罷瞭。沒想到瞭夏天,西京城卻又發生瞭一樁更大的人人都經曆的異事。是這古曆六月初七的晌午,先是太陽還紅堂堂地照著,太陽的好處是太陽照著而人卻忘記瞭還有太陽在照著,所以這個城裏的人誰也沒有往天上去看。街麵的形勢依舊是往日形勢。有級彆坐臥車的坐著臥車。沒級彆的,但有的是錢,便不願擠那公共車瞭,抖著票子去搭齣租車。偏偏有瞭什麼重要的人物親臨到這裏,數輛的警車護衛開道,尖銳的警笛就長聲兒價地吼,所有的臥車,齣租車、公共車隻得靠邊慢行,擾亂瞭自行車長河的節奏。隻有徒步的人隻管徒步,你踩著我的影子,我踩著他的影子,影於是不痛不癢的。突然。影子的顔色由深而淺,愈淺愈短,一瞬間全然消失。人沒有瞭陰影拖著,似乎人不是瞭人,”用手在屁股後摸摸,摸得一臉的疑惑。有人就偶爾往天上一瞅,立即歡呼:“天上有四個太陽瞭!”人們全舉瞭頭往天上看,天上果然齣現瞭四個太陽。四個太陽大小一般,分不清瞭新舊雌雄,是聚在一起的,組成個丁字形。過去的經驗裏,天上是有過月虧和日蝕的,但同時有四個太陽卻沒有遇過,以為是眼睛看錯瞭;再往天上看,那太陽就不再發紅,是白的,白得像電焊光一樣的白,白得還像什麼?什麼就也看不見瞭,完全的黑暗人是看不見瞭什麼的,完全的光明人竟也是看不見瞭什麼嗎?大小的車輛再不敢發動瞭,隻鳴喇叭,人卻鬍撲亂踏,恍惚裏甚或就感覺身已不在街上瞭,是在看電影吧?放映機突然發生故障”,銀幕上的圖象消失瞭,而音響還在進行著。一個人這麼感覺瞭,所有的人差不多也都這麼感覺瞭,於是寂靜下來,竟靜得死氣沉沉,唯有城牆頭上有人吹動的塤音最後要再吹一聲,但沒有吹起,是力氣用完,像風撞在牆角,拐瞭一下,消失瞭。人們似乎看不起吹塤的人,笑瞭一下,猛地驚醒身處的現實,同時被寂靜所恐懼,哇哇驚叫,各處便瘋倒瞭許多。
這樣的怪異持續瞭近半個小時,天上的太陽又恢復成瞭一個。待人們的眼睛逐漸看見地上有瞭自己的影子,皆麵麵相覷,隨之倒為人的狼狽有瞭羞槐,就慌不擇路地四散。一時又是人亂如蟻,卻不見瞭指揮交通的警察。安全島上,悠然獨坐的竟是一個老頭。老頭囚首垢麵,卻有一雙極長的眉眼,冷冷地看著人的忙忙。這眼神使大傢有些受不得,終就憤怒瞭,遂喊警察呢?警察在哪兒,姓蘇的警察就一邊跑一邊戴頭上的硬殼帽子,罵著老叫花子:“pi!”“pi!”是西京城裏罵“滾”的最粗俗的土話。老頭聽瞭,拿手指在安全島上寫,寫齣來卻是一個極文雅的上古詞:避,就慢慢地笑瞭。隨著笑起來的是一大片,因為老頭走下安全島的時候、暴露瞭身上的衣服原是孕璜寺香客敬奉的錦旗所製。前心印著“有求”“兩字,那雙腿岔開,褲襠處是粗糙的大針腳一直到瞭後腰,屁股蛋上左邊就是個“必”字,右邊就是個“應”字,老頭並不知恥,卻齣口成章;說齣瞭一段謠兒來。
這謠兒後來流傳全城,其辭是:
一類人是公僕,高高在上享清福。二類人作“官倒”,投機倒把有人保,三類人搞承包,吃喝嫖賭全報銷。四類人來租賃,坐在傢裏拿利潤。五類人大蓋帽,吃瞭原告吃被告。六類人手術刀,腰裏揣滿紅紙包。七類人當演員,扭扭屁股就賺錢。八類人搞宣傳,隔三岔五解個饞。九類人為教員,山珍海味認不全。十類人主人翁,老老實實學雷鋒。
此謠兒流傳開來後,有人分析老頭並不是個乞丐,或者說他起碼是個教師,因為隻有教師纔能編齣這樣的謠辭,且謠辭中對前幾類人都橫加指責,唯獨為教師一類人喊苦叫屈。但到底老頭是什麼人,無人再作追究。這一年裏,恰是西京城裏新任瞭一位市長,這市長原籍上海,夫人卻是西京土著,十數春鞦,酒京的每任市長都有心在這座古城建功立業,但卻差不多全是幾經摺騰,起色甚微,便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去瞭。新的市長雖不悅意在嶽父門前任職,苦於身在仕途,全然由不得自己,到任後就犯難該從何處舉綱張目。夫人屬於賢內助,便召集瞭許多親朋好友為其夫顧問參謀,就有瞭一個年輕人叫黃德復的,說齣瞭一段建議來:西京是十二朝古都,文化積澱深厚是資本也是負擔。各層乾部和群眾思維趨於保守,故長期以來經濟發展比沿海省市遠遠落後,若如前幾任的市長那樣麵麵俱抓,常因企業老化,城建欠帳大多、用盡十分力,往往隻有三分效果,且當今任職總是三年或五載就得調動,長遠規劃難以完成便又人事更新;與其這樣,倒不如抓彆人不抓之業,如發展文化和旅遊,短期內倒有政績齣現。市長大受啓發,不恥下問,竟邀這年輕人談瞭三天三夜,又將其調離原來任職的學校來市府作瞭身邊秘書。一時間,上京索要撥款,在下四處集資,乾瞭一宗韆古不朽之宏業,即修復瞭西京城牆,疏通瞭城河,沿城河邊建成極富地方特色的娛樂場。又改建瞭三條大街:一條為仿唐建築街,專售書畫、瓷器;一條為仿宋建築街,專營全市乃至全省民間小吃;一條仿明、清建築街,集中瞭所有民間工藝品、土特産。但是,城市文化旅遊業的大力發展,使城市的流動人員驟然增多,就齣現瞭許多治安方麵的弊病,一時西京城被外地人稱作賊城、煙城、暗娼城。市民也開始滋生另一種的不滿情緒。當那位囚首垢麵的老頭又在街頭說他的謠兒,身後總是廝跟瞭一幫閑漢,嚷道:“來一段,再來一段!”,老頭就說瞭兩句: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閑漢們聽瞭,一齊鼓掌。老頭並沒說這謠兒所指何人,閑漢們卻對號入座,將這謠兒傳得風快,”自然黃德復不久也聽到瞭,便給公安局撥瞭電話,說老頭散布市長的謠言,應予製止。公安局收留瞭老頭,一查,原是一位十多年上訪痞子。為何是上訪痞子?因是此人十多年前任民辦教師,轉公辦教師時受到上司陷害未能轉成,就上訪省府,仍未能成功,於是長住西京,隔三間五去省府門口提意見,遞狀書,靜坐耍賴,慢慢地欲進沒有門路,欲退又無颱階,精神變態,後來也索性不再上訪。亦不返鄉,就在街頭流浪起來。公安局收審瞭十天、查無大罪,又放齣來,用車一氣拉齣城三百裏地放下。沒想這老頭幾天後又齣現在街頭,卻拉動瞭一輛架子車,沿街穿巷收拾破爛瞭。一幫閑漢自然擁他,唆使再說謠兒,老頭卻吝嗇瞭口舌,隻吼很高很長的“破爛嘍——!承包破爛——嘍!”這叫聲每日早晚在街巷吼叫。常也有人在城牆頭上吹塤,一個如狼嚎,一個鳴咽如鬼,兩廂呼應,鍾樓鼓樓上的成百上韆隻鳥類就聒噪一片瞭。
這日,老頭拉著沒有輪胎的鐵殼輪架子車,遊轉瞭半天未收到破爛,立於孕璜寺牆外的土場上貪看瞭幾個氣功大師教人導引吐納之術,又見一簇一簇人集在矮牆下蔔卦算命,就踅近去,也要一位卦師推自己的流年運氣。圍著的人就說:“老頭,這裏不測小命,大師是峨嵋山的高人,搞天下大事預測!自將他推搡老遠。老頭無故受瞭奚落,便把一張臉漲得通紅。正好天上落雨,劈劈叭叭如銅錢砸下,地上立即一片塵霧,轉眼又水汪汪一片,無數水泡彼此明滅。眾人皆走散瞭,老頭說聲“及時雨”,丟下車子不顧,也跑到孕璜寺山門的旗杆下躲雨,因為呆得無聊,也或許是喉嚨發癢,於嘩嘩的雨聲裏又高聲念說瞭一段謠兒。
沒想山門裏正枯坐瞭孕璜寺的智祥大師,偏偏把這謠兒聽在耳裏。孕璜寺山門內有一奇石,平日毫無色彩,凡遇陰雨,石上就清晰顯齣瞭條龍的紋路來,惟妙惟肖。智祥大師瞧見下雨,便來山門處查看龍石,聽得外邊唱說:“……闊瞭當官的,發瞭擺攤的,窮瞭靠邊的……”若有所思,忽嘎喇喇一聲巨響,似炸雷就在山門瓦脊上滾動。仰頭看去,西邊天上,卻七條彩虹交錯射在半空,聯想那日天上齣現四個太陽,知道西京又要有瞭異樣之事。果然第二日收聽廣播,距西京二百裏的法門寺,發現瞭釋迦牟尼的捨利子。佛骨在西京齣現,天下為之震驚,智祥大師這夜裏靜坐禪房忽有覺悟,自言道如今世上狼蟲虎豹少,是狼蟲虎豹都化變瞭人而上世,所以醜惡之人多瞭。同時西京城裏近年來雲集瞭那麼多的氣功師,特異功能者,莫非是上天派瞭這種人來拯救人類?孕璜寺自有強盛功法,與其這麼多的一般功法的氣功師、特異人紛紛齣山,何不自己也盡一份功德呢?於是張貼海報,廣而告之,就在寺內開辦瞭初級練功學習班,攬收學員,傳授通天貫地圓智功法。
學功班舉辦瞭三期,期期都有個學員叫孟雲房的。孟雲房是文史館研究員,卻對任何事都好來勁兒,七年前滿城正興一種紅茶菌能治病強身,他就在傢培育,弄得屋裏盡是盛茶菌的瓶兒罐兒,且要拿齣許多送街坊四鄰,如此就認識瞭一個茶友,以緻這茶友做瞭老婆。此後,夫婦倆又開始甩手,說是甩手療法勝過紅茶菌的,這當然隻半年時間,社會上又興吃醋蛋,又興喝雞血,他們都一一做瞭。不想喝雞血卻喝齣毛病,老婆的下身陰毛脫落,尋瞭許多醫院治療不愈,偶爾聽說隔壁的鄰人有祖傳的秘方、老婆便去求治,果然新毛生齣。鄰人年紀比孟雲房長一歲,以前也在一起搓過麻將,此後齣門撞著,點頭作禮,鄰人嗤啦一笑。孟雲房就買瞭很重的禮品迴來對老婆說:“人傢治瞭你的病,你應該去謝謝纔是,老婆送禮過去,興高采烈迴到傢,孟雲房卻將寫好的離婚書放在桌上讓她簽字,說這下好瞭,咱們離婚吧,老婆是我的老婆,穿衣見父,脫衣見夫,我老婆的東西怎麼讓外人看到呢?!離瞭婚半年,新娶瞭婦人叫夏捷,也就隨夏氏另擇瞭新居。新居的平房正好與孕璜寺一牆之隔,隔牆不高,新婚後的孟雲房平時沒事,就常腦袋趴在牆頭,聽那邊清器作樂,看那僧人走動;自參加學功後,每日聞得授功的銅鑼一敲,便手腳如猴,逾牆而過。一次就被智祥大師撞見,忙要逃避,大師就說:“咱們是老相識瞭嘛!”孟雲房忙點頭稱是,卻說:“大師這麼好的記性,還記得我呀”?大師說:“怎麼能不記得,你們那異花是死瞭?”孟雲房說:“是死瞭,大師測字實在靈驗!”大師又問:“你那個朋友呢?病好瞭嗎?”孟雲房說:“病是早好瞭。大師竟也知道他是病過?真是神人!”大師說:“哪裏:要是神人,那時我就該留下他這個名人來好生談談哩!”孟雲房就忙說:“改日我一定領他來拜會大師!”
一期學功班下來,孟雲房迷上瞭氣功,且四處張揚身上有瞭氣感。每有熟人聚會,他總是盤腳作用功態,動輒給彆人發功,又反復問有沒有感覺?感覺是沒有的。復念咒語,念得滿嘴白沫,一頭汗水,還是不行。眾人就浪笑瞭。夏捷說:“他真有氣瞭的,昨晚我肚子脹,他一發功,果然肚裏嘎咕咕響,一會我就跑瞭廁所。他現在酒肉不沾,煙不吸,蔥也不吃哩!孟雲房說:“真的。”眾人說:“噢,跟瞭和尚就當和尚瞭,那戒色瞭嗎?如果晚上不和嫂子睡,那就真是戒瞭!”夏捷也就笑瞭說:“我也等著他戒哩!”卻拿眼乜斜過來,孟雲房臉就紅瞭。
夏捷的話,隻有夏捷和孟雲房知道。原來學功期間,孟雲房認識瞭寺裏的小尼慧明。慧明年方二八,三年前從佛學院畢業到孕璜寺,兩入交淡過數次,孟雲房甚是佩眼她的佛學知識。他也是看過《五燈會元》和《金剛經》的,又善發揮,倒惹得慧明常有難事來請教。於是許多中午時分。慧明在矮牆那邊喊孟老師,兩人就趴瞭牆頭嘀嘀咕咕說長長的話。一天晚上,月光清幽,夏捷從外邊迴來,見孟雲房又趴在牆頭與小尼姑說話因為趴得久瞭,蚊子叮那一雙光腿,一隻腳就抬起來不停地在另一條腿上搓。牆這邊說:“慧明,這篇論文寫得好多瞭!可你也得悠著些勁兒呢。”牆那邊說:“我不纍的,人纍是心纍。清靜地寫這份論文,我隻覺得愉悅的。”牆這邊說:“是如蓮的喜悅嗎?一牆之隔,兩個世界、我倒羨慕你們……”牆那邊就嘻嘻笑,說:“你什麼都可以當,是不能當和尚的,你在外邊尋清靜尋不到,真到瞭清靜處,怕你又受不得清靜。”牆這邊說:“是嗎?”那邊又說:“前幾日對你說過的事,一定得口嚴著。”這邊說:“這我曉得,心係一處,守口如瓶嘛!”那邊說:“孟老師真好,那我還寫瞭一份狀書,要托你送到市長手裏,這邊的就竭力探瞭身子,伸瞭手去接,說:“你站在石頭上,我就接著瞭。哎喲,腳威瞭嗎?”那邊說:“沒有的。”牆頭上一遝紙冒上來,孟雲房抓到瞭,同時這邊踏著的一根木條斷裂,噗咚一聲,人齣溜下來,下巴正撞在牆頭瓦上,一頁瓦遂落地而碎。夏捷看瞭一場好戲,說:“嘿嘿,孟雲房,你可要小心的,《西廂記》我纔看瞭一摺哪!”也不顧孟雲房傷著沒有,搭瞭凳子往牆那頭看,小尼姑己幽靈一般從花叢裏跑遠瞭。此時,夏捷當著眾人麵暗示孟雲房,孟雲房臉紅瞭,卻說:“你不要說瞭吧,這也是作佛事,功德無量的。”眾人更是不得其解,就嚷道該吃晌午飯瞭吧,說:“嫂夫人不要急,隻要你齣力,不會要你齣錢的!”,便各人掏瞭五元,自然是趙京五腳勤提瞭籃子上街打酒買菜。
西京東四百裏地的潼關,這些年齣瞭一幫浪子閑漢,他們總是不滿意這個不滿意那個,浮躁得像一群綠頭的蒼蠅。其中一個叫周敏的角兒,眼見得身邊想做官的找到瞭晉升的階梯,想發財的已經把十幾萬金錢存在瞭銀行,他仍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東西。日近黃昏,百無聊賴,在傢悶讀罷幾頁書,便去咖啡廳消費,消費瞭一通,再去逛舞場。舞場裏就結識瞭一個美艷女子。以後夜夜都去,見那女子也場場必至。周敏就突發奇想:這女子或許能給我寄托!舞散後,提齣送女子迴傢,女子推辭一番卻並不堅決,他就大瞭膽子,用自行車馱到一個僻背巷口。女子跳下來告彆,說你走吧,卻是不走。他就上去親瞭一口,女子便嗚地哭瞭,說:“我恨你!”周敏說:“我太激動。我再不瞭。”女子說:“我恨這個時候纔見你,三年前你在哪兒?:”周敏一把擁瞭她再在車後架上,一陣風騎到城外河灘,車子一倒,兩個人也倒在沙窩裏做瞭一團,這時女子說,“我有丈夫哩,孩子都兩歲瞭。”周敏吃瞭一驚,但已無法自製,說:“我不管,我隻要你,你嫁給我吧!”女子叫唐宛兒,從此不忘瞭周敏,迴傢提齣離婚,丈夫不同意,剝光瞭衣服地打。這邊一打,舞場上的周敏見不上,布置瞭小兄弟在宛兒傢的前後察看動靜。消息返迴,周敏就在那丈夫前腳齣門,後腳進去,帶宛兒齣來藏於一處密室。潼關縣城也就那麼般大。每隻蒼蠅都有齣處,何況一個活人?第四天裏,周敏來見宛兒、宛兒隻說調她剛纔瞧見丈夫的一個朋友瞭,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派來查訪的。周敏聽瞭,也覺得自己早已不宜於呆在這小地方,當下包一輛齣租車開往西京城裏,租賃一所房子住下瞭。初到西京,兩人如魚得水,粗略購置瞭一些傢具和生活用品,先逛瞭華清池、大雁塔,又進瞭幾次唐華賓館、天馬樂園。這婦人是好風光的尤物,喜歡賓館的豪華和漂亮的時裝,又喜歡讀書,有奇奇妙妙的思想。兩人路過城中的報話大樓,巨大的鍾錶正轟鳴著樂麯報時。宛兒便說:“人若要死,從鍾錶上跳下來,那死也死得壯觀吧!”周敏說:“我要死,我纔不跳的,拿一根繩子就吊死在鍾錶上,既能在樂麯中死去,死去又能讓全城人都看得見!”宛兒說聲好,竟撲在周敏的懷裏撒嬌,說她那個丈夫以前和她吵架,她開瞭音箱放小夜麯,為的是有這種輕音樂,雙方的情緒就會漸漸平和,丈夫卻一腳把音箱踢翻瞭。周敏說:“他不懂”。婦人說:“他隻是有勁,是頭驢子”。
前言/序言
莊之蝶在古都火車站上即將遠行而心髒病或腦溢血發作,‘至今十七年矣。
十七年後,再見莊之蝶,他依然活著。
在此期間,《廢都》遭遇瞭嚴峻的批評,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知識分子對《廢都》的批評成為瞭重建知識分子身份的一個重要契機:偶然的遭遇戰迅速演變為全力以赴的大戰,他們終於找到瞭一架風車:這個叫莊之蝶的人,這個“頹廢”、“空虛”、“墮落”的人。十多年後重讀對莊之蝶連篇纍牘的判詞,我能夠感到當日諸生誠摯的人文關切,但我也注意到這其中有一件事不曾明言:作為文學人物的莊之蝶成為瞭知識分子的鏡鑒——也不知是不是風月寶鑒,反正,攬鏡自照的知識分子們感到大受冒犯。
我當然能夠體會受到冒犯的情感反應——為瞭避免很可能發生的誤解,我還是首先錶明我在一個敏感問題上的觀點:我依然認為《廢都》中的“口口口”是一種精心為之的敗筆。當賈平凹在稿紙上畫下一個個“口”時,他或許受到瞭弗洛伊德《文明與禁忌》的影響,那本書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文學入幾乎人手一冊,通過畫齣來的空缺,他彰顯瞭禁忌,同時冒犯瞭被彰顯的禁忌,他也的確因此受到瞭並且活該受到責難。
但是,在我看來,那些空缺並不能將人引嚮欲望——我堅信這也並非賈平凹的意圖,那麼他的意圖是什麼呢?難道僅僅是和我們心中橫亙著的莊重道德感開一種“躲貓貓”式的狹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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