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23
風約湘裙,本名姚琪,又名姚霽珊。資深雜誌編輯、媒體人,曾主編《跨界》《時尚解碼》等時尚人文類雜誌。以細膩優美的文筆見長,散文及小說見諸各雜誌報刊,齣版作品《至媚紅顔》《一花盛開一世界,一生相思為一人》《世間女子最相思》等。
第一捲 人間最初的華色
故園煙雨·
一次彆離·
離傢北上·
逐除族籍·
第二捲 此生最美的華章
初初相戀·
尋常巷陌·
流光輕舞·
彆夢依依·
第三捲 一個人與一座城
海闊天空·
雙城囈語·
海上潮生·
月光傾城·
第四捲 為君相思暮與朝
芳華轉瞬·
東京寂廖·
一麯挽歌·
黃金時代·
第五捲 人世間愛的禮遇
風雨之夕·
莽莽塵世·
夜雨瀟瀟·
鏡花水月·
第六捲 落花無語對蕭紅
亂世離殤·
一脈平波·
香江月夜·
悲傷離歌
故園煙雨
一直希望著,能夠為她,擇一個更好的來處。
那樣的來處,應是春風溫軟的四月,岸邊的青柳籠住一層淡綠的薄煙,黛色的山峰宛若溫暖的手掌,閤住掌心的一泓碧波。水波澄澈如鏡,浣過吳地的風花,流過越水的落華,洗去那浩浩春風一路走來的霜痕與雪色,亦將那些生命中原本的蒼涼與孤寒,洗作一程春暖花開的馥麗芬芳。
可是,若真是這樣的來處,隻怕,這世間,便不會有一個叫蕭紅的女子瞭吧。
所以,當她來時,沒有春風溫柔地撫過她的手掌,也沒有吳山越水去精緻她的容顔。她是注定要這樣鮮烈地,以決然的姿勢,俯衝進命運的荒漠,如流星一般,劃過無盡的歲月。
誰能說,命運是沒有預示便開始瞭呢?一如蕭紅,她的倔強與任性,究竟是生發於骨子裏的,還是上天早就如此安排,我們無從得知。許多時候,一個人的個性,與生活的環境息息相關。生於江南的女子,多溫婉聰慧;而生於北方的女子,則多爽快明麗。有怎樣的個性便會有怎樣的際遇,這樣的結語,於蕭紅而言,正是一語成讖。
蕭紅的齣生地,是在廣闊的東北平原。在那個炎炎的六月,涼爽的風拂過呼蘭城,似要為那個即將到來的小小女孩,拂齣一片安詳靜美的世界。
那一天,是農曆端午節。
卻不知,一九一一年東北小城的端午節,人們是如何度過的呢?當這個小小的女孩睜開雙眼的一刻,是不是會有溫暖的糯米香氣,散入她小巧的鼻端?那青翠而略顯雜蕪的艾草,是不是也曾裝飾過她落生時那扇紅漆的門楣,將人間最初的華色,映入她的眼眸?
或許,那一天的呼蘭城中,並不曾有太過濃重的節日氣息吧。人們如往常一般地生活著,有老人坐在樹蔭下下著棋,有孩童在草叢裏追逐蝴蝶,婦人們晾曬衣被、煮水燒湯,準備著一傢大小的飯食,偶爾地,她們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首望一望耀眼的藍天。
而在呼蘭城南關龍王廟的張傢,這一天,卻是既叫人歡喜,又叫人哀愁的。
蕭紅,是張傢大院裏降生的第一個孩子。她的到來,理應帶來足夠的歡喜與快樂。隻是,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似張傢這般的本地望族,頭胎生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祖母以及父親對蕭紅的到來,是有幾分失望的。而更不巧的是,她的生日恰逢端午,這在老一輩的人看來,也是不夠吉利的。
然而,這承載著希望與失望而來的小女孩,依舊還是降生於張傢大院裏。一如張傢後花園裏的玫瑰,兀自盛放瞭它的嬌艷。沒有顧忌地、恣意輕率地開成瞭繁盛的一樹花瀑。那濃烈的紅色,紅得狂野耀目,紅得讓人不得不去看它。而在那個盛夏,這一場靜默無聲的燃燒,似是在為這個女孩的到來,書寫著她生命最初的顔色。而那一天的燦爛陽光,鋒利闊大,有如一柄薄薄的金刃,斫成她生命最初的篇章。
也許,正是因瞭這季節過於灼熱,而那玫瑰的顔色也格外濃烈,纔會讓蕭紅自降生起,便顯示齣與眾不同的地方來。齣生後沒多久,母親常會用裹布去包住她的小手小腳,以使她睡得更安穩妥帖,卻往往引來她的反抗。柔弱的小女孩,拼命地張手舉腳不讓捆裹,得瞭串門的大嬸一個“茬子”的評價。
在當地的方言裏,茬子是指個性強硬厲害的人物。連牙牙學語還不曾有過的蕭紅,似是天生瞭一種倔強的個性。而這種個性,在她年幼時,亦因瞭祖父的格外寵愛,深深地烙印進瞭她的生命中。
在偌大的呼蘭城張氏傢族裏,唯一對蕭紅的到來感到歡喜的,是她的祖父。
祖父是個疏懶的人,不理文章經濟,也不懂得經營傢業。於傢族而言,這樣的男子大約是毫無用處的。可是,對於蕭紅來說,正是這個溫和無用的垂暮老人,給瞭她這一生中最多的溫暖。
蕭紅的童年時光,應該還是快樂的吧。
生於望族的小小女孩,在許多人看來,正是錦綉盈眸的名門淑女,嬌養於張傢大院裏,是真正的大傢小姐。而在蕭紅的眼中,張傢大院最令人著迷的,亦是賦予瞭她最多暖色的,還是那座後花園,以及終日在後花園中打理花木的祖父。
庭院闊大,北方乾爽的風在那裏穿梭來去,攜來遠處呼蘭河濕潤的草葉香氣,亦將園中玫瑰的芬芳,一絲一縷地拂嚮夕陽下閃著金光的河水,拂過整座安靜的小城。而那個自降生後便生長於斯的小女孩,便是在這來去不息的春風鞦雨裏,在這片草木豐秀的庭院中,消磨著她生命最初的光陰。
此際的命運,尚未顯現齣它冷凝殘忍的麵目。它理應如刀劍般銳利的手指,此刻正溫柔地撫過幼時蕭紅的掌心,將一些美麗的光景、溫暖的迴憶,以及些許的溫馨與快樂,刻成她掌中淡淡的紋路。
彼時的蕭紅最愛做的事,便是與祖父去庭院裏玩耍。
當春風掠過呼蘭河時,庭院裏的野草在一夜之間瘋長起來,祖父便會攜著小女孩的手,一同去庭院裏除草。小女孩卻是各種各樣的淘氣:拔掉花苗留下雜草,或是在草叢裏追逐蝴蝶,將庭院的一小塊地踩得淩亂。春風鼓蕩著楊樹花,將小女孩快樂的笑聲也裹挾其間,那笑聲與飛花的背景,便是祖父永遠不變的寵溺笑容。
庭院最美的時日,還是在夏天。園中的玫瑰開得華美,小女孩趁著祖父不注意,偷偷地掐瞭幾十朵玫瑰花插在他的草帽上。祖父戴著這一頭的玫瑰花迴到屋裏,說著玫瑰花開得極盛,花香連屋裏都那樣濃鬱,卻不知,那花朵恰在他頭上的草帽簷兒裏,那花香也悄悄地隨著他,在屋裏四處飄散。
這樣的惡作劇,常常會令小女孩笑得格外開心。仿佛,那時的她便已知曉,前方等待著她的,是一段冰冷與殘酷的旅程。而此刻的她,不過是嚮未來預支些微小的幸福,那細小而綿密的快樂,是韆仞懸崖邊迎風搖擺的小花,微弱地,綻放在蕭索的紅塵深處。
許多年後,蕭紅記憶中的庭院,成瞭她精神傢園裏的另一種意象,荒蕪、自由、快樂。這些明亮或灰暗的情緒,隔著光陰的河岸迴頭看時,帶給她的,卻是另一層無法言說的悲傷。在《呼蘭河傳》裏,她用有些哀涼的語氣寫道:
颳風和下雨,這院子是很荒涼的瞭。就是晴天,多大的太陽照在上空,這院子也一樣是荒涼的。沒有什麼顯眼耀目的裝飾,沒有人工設置過的一點痕跡,什麼都是任其自然,願意東,就東,願意西,就西。若是純然能夠做到這樣,倒也保存瞭原始的風景。但不對的,這算什麼風景呢?東邊堆著一堆朽木頭,西邊扔著一片亂柴火。左門旁排著一大片舊磚頭,右門邊曬著一片沙泥土。
——《呼蘭河傳》
而其實,這荒涼且寂寞的一隅,又哪裏隻是一座庭院,它更是蕭紅心中永遠無法抹平的那一角鄉心,帶著命運刻下的深深摺痕,寂寞地,徜徉於亂世煙火中,卻怎樣也尋不到一個溫暖的簷角,去替她遮擋塵世的離亂與蒼茫。而當她輾轉流離於戰亂與硝煙中,看眼前的世界一點點破碎倒塌,那時的她纔終於明白,所謂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亦不過隻是這些平常的光陰。就像她童年時偷偷插在祖父帽簷兒上的玫瑰,無論隔瞭多久的時光,那淡淡的花香,依舊會自歲月的深處飄散而來,讓她的心,亦隨著這香氣一同柔軟芬芳。
幸福快樂的人生,童年時光約摸總是極長的。即便成瞭大人,心底的某個角落裏,還會殘留著幾分童稚的天真,看世間萬物,亦總是滿心滿眼的歡喜。然而,蕭紅卻非這樣的幸運兒。她的命運,自兒時起,便有瞭幾許蒼涼的寒色,而她眼中的世界,也有著不同於其他稚子的嚴酷冷凝。或許,這是因為過早地接觸死亡,纔會讓這個年幼的女孩,感受到瞭與彆人不同的塵世況味。
第一個離開蕭紅的親人,是祖母。
彼時她尚年幼,渾然不覺生命逝去的可怖,反倒因瞭傢中親戚往來的驟然頻繁而快樂瞭起來。親戚們來訪時,總會帶著他們的孩子,而這些孩子,便成瞭蕭紅的最好玩伴。那座荒涼孤寂的庭院裏,何曾有過這許多幼小的身影?有瞭同齡夥伴在身邊,讓童年的蕭紅快樂極瞭。她帶著他們在庭院裏四處瘋跑,天真而清脆的笑聲,時時穿透滿園的冷寂,將死亡的悲肅也隔在瞭這群孩子的身外。
然而,當有一天,她玩鬧著走進祖父的房間,卻被父親一腳踹倒在地時,看著滿屋雪白的顔色,她纔驀然驚覺:祖母去世瞭。
祖母走瞭。這個在蕭紅眼中既不疼愛她,也與她沒有多少交流的親人,在一片不知何時布置起來的縞素中,走完瞭她全部的生命旅程。
這是蕭紅第一次接觸到死亡。
懵懂的小女孩對於死亡最初的印記,卻是淡漠的。這本該在她的童年留下極深印記的生命的消逝,卻因瞭父親的踢打,變成瞭一個極淺淡的迴憶。那時的蕭紅,已有瞭幾分桀驁與勇決的影子,她個性裏任性倔強的那個部分,在祖父的寵愛下已逐漸成型。父親那重重的一腳,成為瞭彼時更令她無法忘卻的事,甚至經年以後都還記得。而祖母的逝去,卻在這令人疼痛的記憶中,變得不那麼重要瞭。
可以說,正是這過早成型的個性,纔會讓蕭紅記憶中第一次的死亡,含瞭幾分冷冽的荒蕪,淡漠且無關緊要。比起祖母的逝去,祖父孤單的背影更能激起蕭紅心中的疼痛,淡淡的哀與傷環繞著她,她執意搬去祖父的屋裏,陪伴這個給瞭自己最多的愛與溫暖的老人。這一老一小的兩個身影,亦永遠地定格在瞭蕭紅童年的迴憶中,定格在瞭張傢大院的花香與草葉間。
年幼時遭遇的祖母離世,並不曾真正令蕭紅感受到生命的蒼涼。那是她童年記憶中迢遙的一個影子,消失在庭院的春草與花香之中遝然無跡無跡。然而,當蕭紅八歲時,她的生母薑氏染上瞭重病,那時,她纔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瞭死亡的可怖。那生命背後巨大的虛空,是怎樣都無法填平的。
七月的陽光灼熱而耀眼,將空寂的庭院融進瞭一片金色的光雨裏。而小女孩的心裏,卻泛起微涼與憂傷。因為她知道,“母親就要沒有瞭,再也沒有瞭。”多年以後,當她學會瞭用文字填平無邊的溝壑,將生命的無涯消散於筆尖,她寫下瞭母親逝去的片斷:
“母親就要沒有瞭嗎?”我想。
大概就是她極短的清醒的時候:“……你哭瞭嗎?不怕,媽死不瞭!”
我垂下頭去,扯住瞭衣襟,母親也哭瞭。
而後我站到房後擺著花盆的木架旁邊去。我從衣袋裏取齣母親買給我的小洋刀。
“小洋刀丟瞭就從此沒有瞭吧?”於是眼淚又來瞭。
花盆裏的金百閤映著我的眼睛,小洋刀的閃光映著我的眼睛。
——《感情的碎片》
……
已經沒有可以迴去的路瞭,她知道,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地方,能容得下她迴頭。
她轉過身,望嚮身後那一方遼遠的天空。天色是淡淡的青冥,沒有碩大的涼月高懸夜空,亦沒有爽辣如刀的風掠過她的發綫。香江花月夜,錦綉的不過是彆一處風景,繁華的,亦隻是另一座城市,與她,卻是不相乾的。
那一刻,或許,她會想起自己最初的那個名字,那個瑩秀剔透卻又溫婉安然的名字——張乃瑩。
然而,在這個煙霧蒼茫的夜晚,那個叫張乃瑩的沉靜女兒,早已遺失在瞭那一程雨雪零落的往昔歲月裏。她以生命中最深切的疼痛、最絕決的轉身,將那個叫張乃瑩的盈盈少女,留在瞭故園盛開的玫瑰花叢中。從今往後,人們隻會記得她的另一個名字,那個帶著命運的淩厲與蒼涼的名字——蕭紅。
蕭紅,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孤寒的一抹冷色,凜冽寒素,卻又含著耀眼的灼烈,如同夜色中兀自流淌的月華,穿透一溪碧水,月色與水色的交界處,是一場寂然狂野的燃燒。
她曾在上海的文壇大放異彩,如明亮的星子點亮瞭夜上海的天空,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留下瞭一個女子在戰爭硝煙裏深切的感悟。她以獨特的視角與真摯的筆觸,將東北大地鮮活的生命氣息,以及那整個時代的影子,留在瞭一篇又一篇傑齣的文字裏。
然而,更多的時候,蕭紅卻是彼時舊中國的一位過客,四處流寓、居無定所。在她那並不漫長的一生中,她經曆得最多的,是離開。一次又一次地離開,然後,再離開。離開瞭故鄉,又從異鄉離開,離開瞭孩子,又與愛人分離,直至最後來到香港,在碧水藍天處,與她的生命作最後的話彆。
她的一生,似一支離弦之箭,陰霾漫天也好,山重水復也好,她隻是這樣一直嚮著前方,從不曾有片刻的迴顧,直至渺渺入雲,將她的故事寫進歲月的摺痕,寫進人間煙火的蒼色,留待後世之人評說。
常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
蕭紅的一生,或亦如是。
她很執著,亦極勇決。一旦做瞭決定,必會堅持著一路行到底,哪怕最終落得頭破血流的結局,亦終不悔。這份執拗與勇決,是她人生最孤寒時的絕大助力,卻也令她少瞭轉圜的剔透。不懂得變通,不曉得適當的妥協,對傢族、對愛情、對命運,她從不曾有過一次的退卻,卻也因此,一次次地將自己逼入絕境,再從絕境中殺齣一條血路,似一羽錦色輝煌的鳳鳥,必得浴火,方能重生。
比起同時代的一眾女子,這樣的蕭紅,大抵是最不好寫傳的一個。她不夠華麗,身邊不曾有紛繁如落英的浪漫情事,亦不曾成為被好男子傾慕的嬌驕女子;她也不夠瞭悟,總是一再地因瞭愛一個人而受傷,而愈是疼痛,她便愛得愈發深沉,從不知抽身退步,直至遍體鱗傷;她更不知為自己謀算,朋友遭難時,她全不顧會連纍自己,捨齣命去陪伴與幫護;甚至,她連眉眼高低都不大識得,為人處世常有笨拙處,往往引人對她生齣厭倦之心。
因而,當有人評說,蕭紅是三十年代文壇的洛神時,倒叫人忍不住詫異。
孤絕如蕭紅,哪有那般流風迴雪、輕雲蔽月的仙子情態?她是靠著一腔子熱血拼殺齣來的。自命運的戰場,掙紮著、反擊著、受傷著,一路踉蹌著,卻又義無反顧地前行。命運予她苦難摺辱,而她自這命運裏,嘗齣瞭生命的華美與寒涼。她的文字裏有深刻的冷澀,她的情路坎坷乃至不堪,她的人生,亦每多絕望的灰色。
蕭紅絕非洛神,她隻是一朵自塵埃裏開齣的花,不唯美,也絕談不上優雅。這一朵孤單的花,生長於宿命的懸崖,孤寂、寒冷,含著略略的悲淒。而即便如此,經曆瞭那樣多的苦難與摺磨,這一路行來,終究曾有過泥汙遍身的睏苦時光,這花還是綻放著,桀驁且孤艷,如永夜裏清冷燦爛的月華,不懼人間刀劍相逼,唯將一輪素華,揮嚮人間。
所謂傳奇中的女子,不應正是如此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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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人生苦短,卻是風華留人間
評分看瞭名字買的,,,,,,,
評分一次買瞭很多本,感覺很劃算哦~_~
評分用來迴憶逝去的青春。
評分囤貨囤書,質量還可以
評分這本書的書名可以讓人想到很多,希望如題,可以以這樣的態度生活
評分放下,最近看的最多的書,心裏麵的結還是要自己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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