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23
月關
起點中文網白金作傢,筆名齣自“秦時明月漢時關”。代錶作品有《錦衣夜行》《迴到明朝當王爺》《步步生蓮》《夜天子》《醉枕江山》等。月關作品橫掃網絡,囊括多項年終大奬,連續5年占據颱灣圖書館藉閱榜TOP1。《錦衣夜行》曾獲颱灣地區金石堂書店銷量TOP1。有八部作品被影視公司拍中。在網絡文學界擁有極大號召力,堪稱網絡架空曆史小說代錶作傢。
第001章 靈犀一綫
第三天清晨,縮在籠中抱在一起取暖的這對難兄難弟頂著一腦門白霜進瞭北平城,當夏潯聽到侍衛對上前檢查的城守官兵亮齣自己身份的時候,他終於確認瞭自己的判斷:“他們果然是燕王府的人!這兩個身份尊貴的女人必是燕王傢眷無疑瞭,那美婦人十有八九就是燕王妃,小姑娘是她的妹妹……難道她是徐國公的幼女?”
這樣的話,那個身形枯瘦,發怒時卻威如天神的黑衣僧人身份便也呼之欲齣瞭,能和燕王傢眷如此親密相處的,唯有道衍和尚!
燕王硃棣,本來是他最初決心投靠的人,想不到如今兩人竟以這麼一種奇妙的情況搭上瞭關係。一俟知道瞭自己冒犯的人的身份,夏潯反而不再擔心瞭。隻要自己亮齣齊王的身份,在燕王府絕對可以平安無事,燕王是何等人物,豈會因為區區小事就和齊王交惡。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想見硃棣時,費盡韆辛萬苦,也沒走到北平。他不想見硃棣時,拼死掙紮,逃亡瞭一夜,最後……他還是進瞭燕王府……
車子吱吱呀呀地駛嚮燕王府,這輛特殊的囚車吸引瞭北平市民的注意。拜托北平白蓮教的人幫忙尋找瞭兩天,依然沒有楊旭二人下落的彭梓祺正百無聊賴地在街市間閑逛,忽然看見一行車馬走過街市,她隨意望瞭一眼,沒有在意地走過去瞭。
走齣兩步,她忽然站住瞭腳步,想瞭想覺得不對勁兒,霍地扭頭再度看去,不由驚愕地張大瞭眼睛,雖然在囚車裏關瞭兩天,精神有些萎靡,可夏潯的模樣她還是一眼就認瞭齣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眾裏尋他韆百度的那個人,竟然以這樣一副形象齣現在她的麵前,彭梓祺有心想叫,又馬上警醒地閉上瞭嘴。
“這個傢夥,又惹什麼麻煩瞭?”一邊想著,她的雙腳已悄悄地隨著那行車輛嚮前移動起來。
燕王府就是大元的皇宮,規模弘大,氣勢宏偉,一進王府,囚車就被押著沿著側嚮甬道嚮遠處走去,兩側高牆,隻能看見頭頂一角灰濛濛的天空,夏潯忽然有種感覺:進監獄瞭……
第三天早上,盧龍關外三箭之地的一片山坡後麵,人群開始忙碌起來,白雪鏟進鍋裏,燒得熱氣騰騰,乾野菜和肉乾丟進鍋裏,菜肉粥開始飄齣香噴噴的味道。
希日巴日手裏握個雪團,拈著一塊奶酪,一邊嚼一邊找到瞭戴裕彬:“安答,這可真他娘的奇瞭,不是說好昨晚交易的麼?關城上怎麼沒有打齣可以通關的燈號?一會兒你帶幾個人過去探問一下究竟。”
戴裕彬道:“好,大人不要過於著急,拉剋申沒有傳齣有變動的消息,應該不會齣什麼事。他們一次要百餘車的貨物,想必籌集車輛不易,耽擱瞭時間,我一會兒就去瞧瞧。”
希日巴日道:“嗯,耽擱太久可不成,咱們帶瞭這麼多的貨物,因為琢磨著來瞭就能交易,卻隻帶瞭兩頂帳蓬,大部分人隻能睡在雪窩子裏,一晚上還湊和,時間久瞭都要凍齣病來瞭。”
正說著,人高馬大的毛伊罕披著一肩霜花送瞭過來:“大人,席日勾力格那老傢夥凍病瞭,到底年紀大瞭,有點發熱,精神頭兒不足,你看咋辦?”
希日巴日皺眉道:“咱們帶瞭藥麼?他可韆萬齣不得岔子。那宮裏十分復雜,秘道中更不用說瞭,也不知燕王硃棣入住之後做過多少改動,如果宮室有所增減,也就隻有他還能認得道路瞭,隻是畫份圖來,咱們可找不到。”
毛伊罕道:“防寒散熱的藥材倒是有,剛剛給他煮瞭碗藥湯喝,不過老傢夥身體弱,病怏怏的可未必馬上就好。”
希日巴日搖搖頭道:“先把他移進我帳裏去,這人有大用,不能病得爬不起來。”
他迴頭又對戴裕彬道:“真是怕甚麼來什麼,他奶奶的。對瞭,那秘道中埋藏的火藥沒問題吧?這可是有大用的。”
戴裕彬道:“縱無火藥,有那桐油也足以燒齣個轟動天下來瞭。”
希日巴日咬牙切齒地道:“不然,桐油火勢起來,說不定硃棣就逃瞭,我要把他炸死在宮裏麵,把他全傢炸得粉身碎骨,他死瞭,纔最是振奮我濛人將士的軍心。”
戴裕彬笑道:“秘道隻有席日勾力格進去過,火藥儲藏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過聽席日勾力格說,那些軍用火藥包裝都極嚴密,木桶外麵都有數層防水防潮的油紙,又封瞭一層蠟,估計儲放個百八十年也不會受潮失效的。”
希日巴日欣然道:“這就好。”
兩個人正說著,毛伊罕帶瞭兩個人,架著席日勾力格走來,希日巴日一看席日勾力格滿麵潮紅,喘息艱難,不由皺眉道:“纔一夜的功夫,怎麼病成這個樣子瞭?快快快,扶進帳中歇息,藥要盯上。真是糟糕,若是今夜交易,我強要帶他過去,豈非惹人懷疑?”
他們打算以采買些生活必需品為由,過去一些參與計劃的人馬。而席日勾力格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人。可他年紀大瞭,這麼多壯年人人不用,非要帶一個年邁古稀之人過去,必會引起明人的懷疑,因此他們打算把席日勾力格化妝得年輕點兒,再粘一部黑鬍須,趁著夜色之中看不甚清,也能勉強過關。
可他現在卻病成這樣,若是大傢都在忙著搬運貨物,這兒卻有一個有氣無力動彈不得的,最後還偏要帶他入關,人傢能不生疑?雖說未必就會因這疑心壞瞭他們的大事,可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重大瞭,希日巴日也要親自過關主持此事,容不得半點差遲。
戴裕彬眉頭一皺,忽地計上心來,說道:“大人,不必為此擔心。我忽然想到瞭一個讓席日勾力格濛混過關的好辦法。”
希日巴日忙道:“什麼辦法?”
戴裕彬道:“如果交易的時候他的病情還不見好,那也不必讓他辛苦喬扮瞭,乾脆就扮得再蒼老些,就說他是一位族中長老,生瞭重病,想去大都求醫問藥。”
希日巴日大喜:“好!這個藉口想得好,的確是天衣無縫,哈哈哈,安答,到時就說他是你爹吧,孝子帶著老子過去治病,這個藉口實在是好,哈哈哈……”
戴裕彬臉色一僵,笑容有點發苦:“弄個太監當爹?哈哈,哈哈……”
“什麼?他們竟然是七弟的人?七弟因為建王府的款子停瞭,所以搞些生意賺錢?這……鬍鬧!真是鬍鬧!”
燕王啼笑皆非地坐下來,說道:“堂堂一位王爺,竟然乾這些與民爭利的商賈之事,這也罷瞭,偏偏還是直接插手朝廷違禁之物。那人叫什麼?”
徐妃柔聲道:“士弘剛剛盤問過瞭,那兩人公開的身分叫夏潯、高升,真正的身份叫楊旭、西門靖。一個是青州的生員,一個是陽榖縣的郎中。”
燕王連連搖頭:“荒唐,七弟實在是荒唐。”
徐妃道:“王爺,既是七王弟的門下,這個麵子你是要給的,且不提幾次掃北,七王弟都對你助力甚大,光說兄弟情誼,為瞭這點小事也犯不著交惡,反正通關交易的事本來就是欲掩欲遮的,就放他們去吧。”
燕王道:“唵?那茗兒那裏怎麼辦,小傢夥不惱麼?”
徐妃笑道:“茗兒那丫頭哪知道記仇呀。說起那晚的事,她一路上興奮的不得瞭,當作一件很有趣的事,一迴府就講給你的幾個女兒聽,賣弄得很呢。昨天夜裏,瞧那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縮在囚籠裏凍得難過,她居然還傻傻的給送毯子過去,她不會計較這些啦。”
燕王籲瞭口氣道:“那就好,叫士弘把他們帶齣去吧,這事兒鬧得,七弟也真是……唉!”
他口中所說的士弘,姓硃名能,安徽懷遠人,承襲父職任燕山護衛副韆戶,負責燕王宮的護衛,夏潯和西門靖帶迴宮後,就是由他進行審理的。
徐妃又道:“他們是齊王的人,因為一時誤會,被咱們捉瞭來,路上很是吃瞭些苦頭。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就這般把他們再送齣去,七王弟麵上須不好看,他那人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兄弟夥裏,他是最好麵子的一個人。”
燕王瞪眼道:“那要怎麼樣?莫非要本王敲鑼打鼓地送他們齣去不成?”
徐妃掩口道:“那倒不用,他們乾的事兒不甚光彩的,你自然是不便齣麵的。”
她略一思忖,說道:“叫高熾送他們齣去好瞭。有燕王世子齣麵,也算給足瞭他們麵子,齊王知道瞭,也不好再說甚麼。”
硃棣頷首道:“也好,就叫高熾把這對難纏的小鬼打發走人吧。”
夏潯和西門靖已經從柴房改為關到瞭一處偏殿,雖說裏邊仍是空空蕩蕩的,也沒燃火炕火盆,加上這處偏殿年久失修,有些荒涼,灰塵也多,卻已比那四處漏風的柴房曖和多瞭。
西門靖跺著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咱們都招瞭真實身份瞭,照理說燕王殿下不會再難為咱們瞭吧?咋還不放咱們走?”
夏潯篤定地道:“放心吧,就算那位徐國公的女兒不肯罷休,咱們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西門靖道:“那個叫茗兒的小丫頭?哈哈,那就沒事啦,小丫頭心地很好,你沒看她昨天還送毯子給咱們麼。”
夏潯幽幽地道:“是啊,是送瞭一條毯子,一條小郡主專用的毯子,一條好小好小的毯子,一開始你還說一人一半,睡著瞭就拼命地往身上纏,我隻擠進去一隻腳。”
西門靖乾笑道:“這個……哈哈哈,我睡著瞭是這樣的……”
兩個人正說著,殿門嘩啦一陣響,傳來開鎖的聲音,兩個人立即站到一起,凝神看著殿門口。
殿門一開,先進來四個王府侍衛,往那兒一站,按刀而立,威風凜凜,隨即一個大胖子齣現在門口,兩個高大有力的內侍攙扶著他,邁過高高的門檻,走進殿來。
這個大胖子穿著一身靛青色的儒袍,頭紮儒巾,看麵相方麵大耳,氣度十分的雍容,隻是他的身材實在是太胖瞭些,看著高高的個子、二十齣頭的年紀,可是一身寬肥的袍子,似乎也撐不住他那肥胖的身材,還得兩個高大有力的內侍扶著他。
那大胖子臉上帶著和靄的笑容,並不因為這兩人身份的低下而露齣一絲倨傲的顔色,未等護衛通報,他已拱拱手,微笑道:“我是硃高熾,燕王世子。傢母率侍衛行圍狩獵於盧龍關上,見你二人行蹤隱秘,誤以為匪類,便令侍衛探明你們的身份,也是侍衛們莽撞瞭些,未曾查明你們的身份,便強行下手拿人,以緻生齣這許多誤會。兩位這一路上受苦瞭,這是我燕王府的不是,高熾嚮二位賠禮。”
說著很辛苦地彎下腰去。
夏潯心道:“早聽說燕王三子,長子高熾為人最是寬厚仁慈,待人至誠,儒雅仁愛,他的弟弟為奪其位屢屢在硃棣麵前惡語中傷他,甚至暗中對他不利,他仍然頗為厚待兄弟,還在父親麵前維護他們。如今隻見一麵,便覺傳言不虛,以他堂堂燕王世子身份,若非生性仁和,實在沒有必要對我們如此客氣的。”
夏潯忙和西門靖一起上前還禮,硃高熾是燕王世子,未來的燕王,按製禮同親王,正式場閤就算是朝中大員也要以臣禮叩見的,何況他們兩個最大的身份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生員,兩個急急上前叩見,口中說道:“世子韆萬不要如此多禮,我們確有不是之處,否則王妃也不會生疑瞭。”
硃高熾急忙道:“免禮免禮,二位無須大禮參見。”
他又嗬嗬一笑道:“方纔硃韆戶已問明瞭你們的身份,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恕罪。高熾此來,一則賠禮,二則嘛,就是要送兩位齣府,二位若不見怪,就請隨我來吧。”
硃高熾剛剛艱難地轉過身,就見一個一身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進來,後邊也跟著兩個侍衛,一見夏潯和西門靖便叫道:“好哇,原來你們是齊王門下,難怪這麼大的膽子,齊王門下就可以欺負我麼?”
硃高熾一見她來,連忙站定身子,雙手抱拳,很睏難地彎下他的大肚子,莊重地嚮徐茗兒見禮:“侄兒高熾,見過茗姨。”
小丫頭一閃身,就從他旁邊飄過去瞭,硃高熾又很睏難地挺起肚子,抬頭一看,他小姨已不知去嚮瞭,硃高熾笨拙地轉過身子,纔看見徐茗兒已站到瞭夏潯和西門靖麵前,背著手,正彎著頭打量他們。
硃高熾已經聽說瞭事情經過,隻道小姨還要難為這兩個人,忙挪動步子趕過來,提醒道:“茗姨,這事兒全是一場誤會,父王和母親已囑咐高熾,要把他們送齣府去。”
小丫頭很神氣地擺擺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齣去,我有話和他們說。”
硃高熾為難地道:“茗姨……”
徐茗兒不耐煩地轉身推他:“齣去啦,齣去啦,我說過不會為難他們啦,我徐茗兒說話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的。”
硃高熾的身子仿佛一座肉山,徐茗兒哪裏推得動,但硃高熾是個極方正的君子,很是注重長幼有序,徐茗兒年紀再小,那也是他的親姨,是他的長輩,硃高熾倒也不敢違逆瞭她,隻好順著她的意思,由兩個內侍扶著,慢騰騰地挪齣瞭偏殿。
“嘿嘿嘿……”
把她的大胖侄子推齣殿門,徐茗兒高喝一聲關門,便轉過身來瞧著夏潯和西門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從什麼戲文裏學來的一副奸臣像,一個肩膀兒高、一個肩膀兒低,兩隻漂亮的大眼睛故意的眯起來,嘿嘿地奸笑兩聲,威脅地看嚮兩人。
夏潯和西門靖看瞭她的模樣不覺害怕,倒有些好笑,不過兩個人很聰明地縮瞭縮脖子,露齣一副膽怯的模樣,徐茗兒很滿意自己的造型對他們造成的恐嚇,把腰一挺,指著夏潯道:“你說,為什麼要抓我?”
夏潯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小郡主,抓你的人是他呀,為什麼郡主認準瞭我是主使?”
徐茗兒開心地笑道:“哈,讓我猜著瞭吧?他那麼一副蠢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你齣的壞主意瞭。”
“西門靖一副蠢樣兒?”
夏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扭頭一看,果不其然,西門靖的確是一臉的“蠢樣兒”,準確地說,是一臉的呆樣兒,好象是個三腳踹不齣一個屁來的憨厚老實人。
夏潯忽地想起昨晚徐茗兒一時好心,給他們送毯子來時,西門靖似乎也是這樣一副呆相,當時他還以為西門靖花癡到瞭沒治的地步,對這麼小的一個姑娘也沒有免疫力,現在看來……
夏潯狠狠瞪瞭眼裝傻充愣的西門靖,轉過頭來,苦笑道:“這個……的確是在下的主意,小郡主真是慧眼識……豬哇。隻因在下一見小郡主,就覺得小郡主氣質絕佳,容色無雙,必定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想著憑您的尊貴身份,一定可以護得我們安全離開,所以就……讓這頭豬綁架小郡主瞭。”
這個馬屁拍得很有水平,徐茗兒雖然年紀小,好賴話還是聽得懂的,她粉嫩潤薄的櫻唇抿瞭抿,臉蛋上便露齣一絲滿意的笑容:“唔,我就說嘛,算你有眼力,我還以為你覺著我年紀小好欺負,那就……哼哼!既然如此,我姐姐、姐夫已決定放你一馬,我也就不難為你們瞭。”
她很大度地說著,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夏潯和西門靖都是人精,連忙不住口地道謝:“多謝小郡主,多謝小郡主,小郡主寬宏大量,不與我們一般見識,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那我們……可以齣去瞭麼?”
“慢著……”
徐茗兒狡黠地道:“這個過結呢,本姑娘寬宏大量,可以不計較瞭。不過……上一次那件事,是不是也該算算瞭?”
西門靖趕緊湊上來道:“郡主是說那火狐狸皮子呀?這個好辦,小人迴頭就把我那條狐狸皮子給您送來。”
“好呀好呀,”徐茗兒把頭點得小雞啄米一般,隨即纔發覺自己如此錶現有些忘形,忍不住臉蛋一紅:“我不要,我隻想問清楚,他不賣就不賣,為什麼要托辭騙我!”
夏潯苦著臉道:“小郡主,我又怎麼騙你啦?”
徐茗兒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睇著他,說道:“怎麼沒有騙我?那天在謝傢皮貨店裏,我還沒有想得透澈,迴到王府我纔覺著不對勁兒。你說那火狐皮子要送給自己至愛的人,愛嘛,有深有淺,有多有少,就像我爹,他最喜愛的女兒,那就是本姑娘我啦。你要說送給所愛的人那也罷瞭,既然是至愛,怎麼又是兩個人呢,喜歡瞭什麼人,總該有深有淺有多有少吧,既是兩個,誰是至愛,你還不是誑我?”
“這個……”
夏潯略一遲疑,西門靖馬上跳開一步,和他拉開瞭的距離,擺齣一副“我不認識你”的嘴臉。夏潯眼珠一轉,長嘆一聲道:“郡主有所不知,這話要說起來……唉,那可就長啦……”
“沒關係!”
茗兒丫頭柳眉一挑,輕輕巧巧走到一邊,馬上有個侍衛搬過一張椅子,用袖子急急蹭瞭蹭,徐茗兒往椅上一坐,悠然道:“你慢慢地說,本姑娘有的是時間,什麼時候我聽明白瞭,你們什麼時候就可以走瞭。”
夏潯咳嗽一聲,以一種深沉的腔調低低地道:“小郡主,事情,是這樣的……”
“高熾,人還沒有送走嗎?”
燕王妃自廊下轉齣來,見自己的兒子很老實地站在那兒,不禁好奇地問道。
“啊,母親!”
硃高熾扭頭一看,連忙彎腰施禮:“母親,茗姨來瞭,她說有話要問那兩個人,所以讓兒子候在外麵。”
燕王妃臉色一變,失聲道:“茗兒……不是要對他們濫用私刑吧,你也真是的,怎麼這般老實,讓她一個小丫頭擅作主張。”
燕王妃一邊責備著兒子,一邊急急走上前去,剛剛走到殿門口,那大殿的門“吱呀”一聲開瞭,徐茗兒兩眼淚汪汪地走齣來,幽幽地道:“你們可以走瞭。”
燕王妃大吃一驚道:“茗兒,你怎麼瞭?”
她還以為那兩個齊王門客膽大包大,欺負瞭自己的妹子,可一瞧見屋裏還還有六個侍衛,卻又不像,到口的話又咽瞭迴去。
夏潯和西門靖走齣來,一見燕王妃,連忙上前見禮,徐茗兒又對夏潯道:“你們可以走瞭,人傢對你這麼好,你以後賺瞭錢發瞭財,可一定要好好對人傢呀,要不然那可真是喪盡天良,要天打雷劈的。”
燕王妃莫名其妙地問道:“茗兒,你在說什麼,發生什麼事瞭?”
徐茗兒擦擦眼淚道:“我沒事。”
硃高熾也是滿腹疑惑,不過一見小姨開瞭口,總算可以交差瞭,卻是暗鬆一口氣,他是天生的肥胖癥,並不是暴飲暴食造成的,站久瞭還真吃不消,一聽小姨發話瞭,趕緊領著夏潯和西門靖往外走。
燕王妃沒理會他們,走過去牽起小妹子的手,低聲問道:“茗兒,你哭什麼?”
徐茗兒哀傷地道:“姐,這個夏潯好可憐的。他住在青州那邊的山裏頭,鄰傢有個小妹子,叫小荻,和他青梅竹馬。有一迴,夏潯患瞭重病,小荻急得不得瞭,就跑去為他請郎中,結果因為山裏剛剛下過雨,洪水傾瀉,寒冷澈骨,那小姑娘趟著水,走到河當間兒就走不動瞭,兩條腿都凍木瞭。
那山中住戶少,旁邊沒有人,她走不動路,又沒人救她,就隻能站在那兒,兩條腿凍得沒瞭知覺,過瞭好久,纔有人經過,把她從水裏拖齣來,可是她從那以後她就落下瞭一個寒腿的毛病,不管是颳風下雨,還是鼕季嚴寒,她的腿都會又酸又疼,叫人忍受不瞭。有時寒痛發作,疼得她嘴唇都咬爛瞭,好可憐。他們村子裏還有個姑娘,叫小芳,比小荻還要可憐……”
徐茗兒把夏潯講給她聽的那無比淒慘、無比可憐、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給姐姐學說瞭一遍,很感動地道:“難怪人傢齣十倍的價錢他都不肯賣那皮子,他若真是見錢眼開不計情意的人,我纔真要收拾他呢。他這樣,很好!”
燕王妃臉上毫無錶情,隻是緩緩地道:“據我所知,他是青州士紳,傢裏非常富裕,位列青州十大富豪之一,絕不是什麼住在山窩子裏,時常需要左右鄰居周濟幫襯的窮人。”
“唔?”徐茗兒眨眨眼,突然反應過來:“姐,我是不是上當瞭?”
燕王妃忍著笑道:“你說呢?”
硃高熾送瞭夏潯和西門靖離開燕王府,讓兩個內侍扶著,氣喘籲籲地走迴來,剛剛走到那處偏殿附近,就聽見一個高亢的小女孩的聲音,仿佛一隻憤怒的小公雞喔喔啼鳴,正在努力喚醒晨曦:“彆見我再看見你,彆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絕不饒你!夏潯!你這個大壞蛋!”
“我的傻妹妹,他的真名叫楊旭!”
“啊!連名字都是假的?連名字都是假的?夏潯,你這個大騙子!”
硃高熾一聽這憤怒的啼鳴,機靈靈打個冷戰,連忙催促內侍道:“快走,快走,莫要讓她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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