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3
愛是這世上沉重的枷鎖。
肖萌生命中僅有的幸福都記錄在他珍藏的油畫《雙魚》中,這幸福在他九歲那年戛然而止。九年後,肖萌與畫中人不期而遇,隨即被捲入一場驚人的案件。
一次次意外事故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個不為人知的陰謀。
當年愛如生命的人,如今卻要親手扼殺!
冥冥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細細密密地羅織齣一張巨網,將彼此的命運詭異地聯係在一起。
每個人都在操縱著手中的棋子奮力廝殺,卻又成為另一些人手中的棋子。
杭小夕,知名期刊寫手。愛好寫作、旅遊、音樂、電影、美食。始終覺得,紮根在實際生活中的感情比架空杜撰的愛情故事更具有感染力。他有“心裏就算再苦,若是不想彆人看穿,很好的辦法就是燦爛地去笑”等經典語錄,也有諸多作品。
代錶作品有短篇小說《錦灰》《天蠍森林》,係列小說《黑暗選修課》等。
楔子
她死去的那一夜,我就在她的身邊。
是初春的午夜,已經過瞭淩晨,醫院住院部的燈火大多已經熄滅,隻有牆壁上昏暗的夜燈照著空蕩蕩的走廊。我捨棄電梯徒步爬上八樓。那條走廊白天我剛剛走過,然而此時它仿佛時空變換一般顯得幽深且麯摺,盡頭處的黑暗深不可測。又寂靜得像是行走在地下的墓道之中,我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忐忑起伏的心跳,還有軟底運動鞋踩在地闆上的輕微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擔心什麼,抑或是在恐懼什麼。但我分明地感覺到我的腳在發抖,那滋味就像是走在冒險故事裏有海盜驅趕的跳闆上,前麵是洶湧波濤,身後的彎刀又將退路斬斷。我全身綳直,就連樓下病房裏隱約的一聲咳嗽都嚇得我魂飛魄散。
我扶著牆壁嚮盡頭處走去,不時神經過敏地猛然迴頭看,幾乎隨時都可能大叫一聲轉身狂奔逃去。因為心中有鬼,所以我總覺得背後有人。
直到我站在重癥監護病房的門口,隔瞭門上的菱花玻璃我隻能看見裏麵一星半點兒模糊的微光。伸手一推,木門移動時發齣的“吱呀”一聲使我凜然一震,心髒仿佛被利爪撕開一道口子。我深吸一口氣,閃身鑽瞭進去。
病房裏隻有一盞影燈亮著,她躺在病床上,身體陷在白慘慘的被單裏,周圍圍繞著許多閃著藍光的儀器,已經睡去。
那是我最後一次凝視她生前的麵容,呼吸機在一旁不時地翻滾齣水泡,那聲音還有周圍這些幽藍的光亮,都讓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於一條沉船之上,這上上下下都是青森的夜晚。她安詳的臉上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孤寂,一如這些年來她所經曆著的人生,和十多年前存留在我記憶裏的那張明媚的笑臉不同,命運早已將她摧殘得麵目全非。
我不知道變故是從何時起始,又終將在何處結束。這些日子以來,陰冷的殺意十麵埋伏,無形中交織齣一張荒唐而殘忍的巨網。我們每個人都是落入其中的飛蛾,徒勞地掙紮卻適得其反,竟走到今日的這步田地。
對不起,你彆問我為什麼要殺你,我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瞭什麼……我在心裏默默地說著,咬著牙把所有的膽怯和睏惑統統壓製下來,深吸一口氣嚮她走去。
此刻死亡距離她是如此之近,我隻需要用被子捂住她的口鼻,也許隻需要五分鍾,不……三分鍾就夠瞭……我的手掌仿佛不受我控製地嚮她伸去,腦中卻翻江倒海,隻得不停地默念著這樣的字眼兒自我暗示。我需要冷靜,在這理智已經被完全摧毀而仇恨與驚慌鋪天蓋地的時刻保持最後的鎮定,把她殺掉。即便我很清楚她已經時日無多,我就算不殺她,她也決然不會熬過這個夏天。但是我不能再等,那個神秘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咒語一般地重復著:殺瞭她我就給你十萬,殺瞭她,殺瞭她……
我的手慢慢覆上她的臉,輕輕地握住被角。正當我抬手要將它覆蓋上去的前一秒,我停瞭下來。觸電般快速地抽迴手掌,扶著床沿藉以支撐我瑟瑟打顫的雙腿。
我聽到瞭腳步聲,就在這個樓層。那腳步很輕,似乎同我一樣穿著軟底的鞋子,卻又如此沉重,在這寂靜深夜篤定地響著,由遠及近,擂鼓般朝這裏壓過來。
我打瞭個哆嗦,立時轉身奔至病房門口,手握在門把上,那聲音近在咫尺,若是此時齣去必然會和來者迎頭撞上。我不能被人撞見,這是腦海中唯一閃現的念頭。眼見此時已經無路可退,我迴頭掃視瞭病房一周,在最短的時間內躲到靠窗角落裏立著的手術簾後麵。竭盡所能地屏住呼吸,隻在布簾的縫隙間露齣一隻驚恐的眼睛。
除瞭我之外,還會有誰在淩晨時分闖入她的病房?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房門,透過門上的菱花玻璃,我已經隱約可以看見立在門外的一個黑黢黢的輪廓,四周的空氣被這遽然轉摺的變故擠壓收緊如同凝固。我突然感到一絲興奮,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盤踞在網心一直不曾現身的那隻蜘蛛?
我掏齣手機,迅速關掉聲音,調整成攝像模式,捂住屏幕發齣的光,將鏡頭對著病房的方嚮。
“吱呀”一聲,一個人影閃瞭進來……
第一章
就讓我從頭說起吧。
二〇一三年的夏天,十八歲的我考到省城的Z大,在那裏學會瞭泡吧,打零工賺生活費,靠唱歌和打架齣風頭,也認識瞭一些朋友。作為一名藝術設計專業的新生,在位於城市西郊的新校區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我簡單甚至有些乏味的大學生活。
因瞭自幼生活在單親傢庭的緣故,我知道我在同學眼中是有些孤僻不閤群的。入學之初的軍訓上,有一次我中午去給老師幫忙畫闆報,下午集閤時遲到瞭,教官罰連同我在內的幾個男生一人五十個俯臥撐,這對於纔頂著日頭站瞭一上午的我們無疑是重罰。遲到的同學中立刻就有人求饒耍賴。但我卻徑自趴在地上咬著牙做完,在大傢驚詫的注目下臉色煞白地站迴隊伍裏。同列的男生甚至自動給我讓齣一條路來,他們想象不到這個貌不驚人個子瘦高的男生會有這種倔強和耐力。
他們自然不知道,在做俯臥撐時我想到的是中學時去父親傢要生活費的經曆。那年我剛十四歲,到父親新傢的時候他不在,隻有他的再婚妻子抱著孩子在院子裏悠閑地坐著。我對她說明瞭來意,她鄙夷地看著我說,你跟你媽又不是有殘疾,自己手腳都好好的乾嗎要伸手找我們要錢?真是不要臉。
我不願跟她說話,照我的性格會一走瞭之,甚至教訓她一頓。但那時我母親下崗多年,輾轉換瞭很多辛苦的工作,給飲料廠蓋瓶蓋,給小吃店包擀餃子皮,或者做飯店的清潔工,也做過小買賣,但大多賠多賺少,傢裏十分拮據。於是我冷冷迴應道,這是法院判的,他有義務供我上學。
義務?她塗脂抹粉的臉上露齣誇張的錶情,他要對你盡義務,那你這個當兒子的要不要對他盡義務?“喏——”她指著院子角落碼著的紅磚說,“我們打算接牆續著蓋一間屋子。我也不難為你,你把這堆磚頭搬到那邊我就把錢給你,不過咱可得說好,你要是弄碎瞭一塊都要照價賠。”
那堆磚少說也有四百塊,我知道她這是趁我爸不在擺明要刁難我。但我並沒有和她理論,捲起袖子就開始搬。那天我花瞭兩個多鍾頭纔搬完,沒有弄碎一塊。她彆彆扭扭給錢的時候我趁機奪瞭一張百元鈔票。
“這多要的一百元是我搬磚的工錢!”說完我就走瞭。也不管她在身後破口大罵。
迴傢後我媽看到我滿手的血皰當時就急瞭,拉著我非要去理論不可。我看著她指天罵地的樣子隻是覺得厭煩,說:“你這樣子跟他現在的老婆有什麼兩樣?咱們要是有錢至於這麼為難嗎?錢拿來瞭就行,我寫作業去瞭。”
然而我迴到自己房間關上門用被子捂著嘴就開始哭,我覺得很難過,心裏委屈。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我太明白沒錢的日子是怎麼樣的,不然我不會每個月都要去那邊受一次白眼。可這種委屈我卻不能讓母親知道,她比我更難,我還可以走自己的路,而她的路已經斷瞭,隻能希望我能走得好一點兒。
死倔。這是我母親對我說得最多的評價。而這種倔強背後我所深藏的脆弱和敏感,她一個隻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是說不齣來的。
也正是因為少年時的這些經曆,我認為自己和身邊的人不同,因此並不打算和那些傢境優渥自命不凡的同學打成一片,自尊心隻維持住不至於被人認為是太寒酸的程度就好。與其被他們孤立,倒不如我最從開始就保持距離。軍訓結束後係裏分瞭寢室,第一天晚上張寜提議同寢室的五個人去校外聚餐,我想起軍訓在食堂吃飯時他挑三揀四的樣子,認定這不是一個可交的傢夥,於是果斷拒絕。
後來他隻要有任何活動都將我排除在外,四個人輪流做東,也都礙於他的存在而刻意和我疏遠。我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心想既然上瞭大學那麼隻把學業做好便是。隻要他不和我正麵衝突,那麼我都可以忍。
但這份和平並沒有持續太久,九月底,我母親執意要來學校看我。我拗不過她,隻好答應。
她來的那天是上午,我帶她吃過飯去給她買瞭下午的返程票。我原本是想讓她多留一天的,但她捨不得花錢住招待所,寜願半夜趕迴去。雖然我一再告訴母親學校周圍城中村裏的那些小酒店一晚上也就幾十塊錢,但最終我沒再堅持,因為我太瞭解她精打細算的習慣。
整個下午她都和我待在寢室裏,那天是周末,大傢都在。她把帶來的點心分給其他人,嘴裏說的也都是大傢從各地來這邊上學離傢遠彼此多照應一類的話。點心是傢鄉産的一種麵食,叫蜜三刀,路邊攤賣的便宜貨。老實說連我都訝異這些古老的吃食母親如今還能買到,但她仿佛認定瞭吃人傢的嘴短,這樣我以後就不會吃虧。看著她執拗又殷勤地遞給每個人要他們都嘗嘗,我覺得很難堪,又不能阻止她。
她幫我重新鋪瞭床,把寢室裏裏外外打掃瞭一遍。中間我去給她買路上用的食物和水,迴來的時候見不到她,一問纔知道她端著我換下來的髒衣服去水房瞭。
我知道母親便是這樣,帶著市井的俗氣,待人有著小心翼翼的卑微。記憶中她從未美麗過,身材微微有些虛胖,隻穿暗色的衣服,頭發已經白瞭不少,總是跟我念叨要去染一染卻從未真正染過。對我極好,又時常令我為難。
送走她之後我迴到寢室想靜靜神,剛坐下來,目光就捕捉到令我憤怒的畫麵:張寜正在上網,我母親送給他的那盒點心就放在他右手邊。屏幕上是他正在玩著的LOL,趁開局的空擋他伸手去拿杯子,手掌經過點心的時候隻輕輕一撥,就將其丟進瞭桌前的垃圾簍裏。
怒氣瞬間湧上頭頂,我幾乎要立刻跳起來狠狠地教訓這個不可一世的傢夥。但理智迫使我強忍下來,我需要考慮後果,如果我們真的打起來,那就不隻是一盒點心的事情瞭。大學的紀律雖然鬆散,但並不等同於無。
但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不喜歡母親那種討好的姿態,但也決不能允許彆人踐踏她的好意。憤怒之時強壓怒火是一件十分難受的事情,我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終於還是握著拳頭站瞭起來。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個憤怒的聲音:“你給我撿起來!”
我沒想到會有人幫我齣頭,這件事對於彆人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一盒廉價點心而已,他們不可能體會到我急於維護母親的心情。我驚訝地看著另一個室友鐵青著臉朝張寜走過去,沒等大傢反應過來是怎麼迴事他的拳頭就已經落在瞭肇事者的下巴上。
那次打架隻能算是大學生活裏的一個小波瀾,但對於我來說,卻是一個重要的轉摺。我們倆個把張寜結結實實地揍瞭一頓,其餘的兩個人拉不住,隻好去叫宿管。打架的時候,幫我的那個同學齣手比我還狠,青筋暴起的手臂完全暴露瞭他的性格特點,完全不顧後果的那種暴戾,仿佛最應該憤怒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後來也是憑藉他去疏通關係,我們隻得到一個係裏的警告處分,象徵性的。
張寜說什麼也不願再和我們住在一起,於是係裏重新安排瞭寢室。我們搬進宿捨樓拐角處背陰的空房間。他放下箱子伸齣手說,彆跟張寜那種人一般見識,沒勁。我同這個新室友握瞭手,已經在心裏接受瞭他。
他就是唐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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