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10
1. 雲集海內外兩岸三地23位名傢大師的38篇經典文章,以散文為經,談論“男與女”專題的、帶點兒文化意味的集子。名傢名作薈萃,盡顯人文之美。
2. 香港浸會大學中文係教授黃子平為萬韆讀者度身甄選;既囊括常見的關於“男女”的名作,也選采瞭許多不見錄於一般選本的遺珠。專業眼光,菁華品質。
3. 選文內容廣泛,重描述不重概括;文章揮灑自如,妙趣橫生;篇幅適中,隨讀隨止。用更少的時間閱讀更經典的文字,過更從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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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書中作者大都浸淫漢語寫作數十年乃至一生,他們通曉漢語音韻節律,精通遣詞造句。閱讀這些文字,對提升美學鑒賞、提高寫作都大有益處。
6. 書中尚在版權期內的文章,除個彆作傢作品外,所選文章均獲得作者或版權繼承人的閤法授權,從而保證瞭選文完整性、quan wei性。
7. 不僅適閤成人、本專科院校學生提高文學、文化素養閱讀,更可作為初高中學生課外閱讀之用,更可作為饋贈禮品。
8. 全書風格明快,富於變化;內外雙封設計,采用燙、印、專色多種工藝;排版考究、舒闊; 147×210mm小開本,方便攜帶;內文選取80g高階米白膠闆紙,字跡清晰,不傷眼。
《男男女女》是一本十來萬字的、談論“男與女”專題的、帶點兒文化意味的集子,由黃子平選編,共收錄瞭魯迅、周作人、硃自清、林語堂、孫犁等23位現當代文學史上的大傢的38篇文章,文體、主題、語言和觀念均駁雜不純,散而且雜,卻也嚮讀者展示瞭他們在看待“男與女”這一亙古常談話題時各自的角度和有趣的觀點,可謂大傢小作,閱讀起來興味十足又頗得啓發。
黃子平
1949-
廣東梅州人,當代著名文學批評傢、文學史傢。中國當代文學研究領域的標誌性人物。
任香港浸會大學中文係教授多年,並曾任北京大學中文係客座教授、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客座教授。
在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領域,其獨到提法如“深刻的片麵”“創新的狗追得我們連撒尿的功夫也沒有”等,廣為學界稱道。
代錶作品丨《沉思的老樹的精靈》《灰闌中的敘述》等。
目 錄
|再 記|
| 序 |
|附 記|
|導 讀|
我之節烈觀 ◎ 魯迅| 001
娜拉走後怎樣 ◎ 魯迅 | 012
狗抓地毯 ◎ 周作人 | 019
讀《性的崇拜》 ◎ 周作人 | 023
女人 ◎ 硃自清 | 026
關於女子 ◎ 徐誌摩 | 033
太監 ◎ 周作人 | 046
薩天師語錄(三) ◎ 林語堂 | 051
關於女人 ◎ 瞿鞦白 | 055
女人未必多說謊 ◎ 魯迅| 058
奇怪 ◎ 魯迅| 060
男人的進化 ◎ 魯迅| 062
談《娜拉》 ◎ 聶紺弩| 065
“確係處女小學亦可” ◎ 聶紺弩| 069
三八節有感 ◎ 丁玲| 072
論娼妓 ◎ 聶紺弩| 078
論武大郎 ◎ 聶紺弩| 082
女人的禁忌 ◎ 周作人| 092
女人 ◎ 梁實鞦| 099
男人 ◎ 梁實鞦| 104
初戀 ◎ 周作人| 108
墓 ◎ 何其芳| 111
水樣的春愁 ◎ 鬱達夫| 118
哀歌 ◎ 何其芳| 125
嫁衣 ◎ 陸蠡| 130
紅豆 ◎ 陸蠡| 137
刪去的文字 ◎ 孫犁| 140
夫婦公約 ◎ 蔡元培| 145
無謂的界綫 ◎ 葉聖陶| 149
給亡婦 ◎ 硃自清| 155
擇偶記 ◎ 硃自清| 160
婆婆話 ◎ 老捨| 163
夫婦之間 ◎ 王力| 170
結婚典禮 ◎ 梁實鞦| 174
終身大事 ◎ 蕭乾| 178
亡人逸事 ◎ 孫犁| 189
站在門外的人 ◎ 張辛欣| 194
關於傢務 ◎ 王安憶| 200
|編輯附記| ◎ 205
初 戀
周作人
那時我十四歲,她大約是十三歲罷。我跟著祖父的妾宋姨太太寄寓在杭州的花牌樓,間壁住著一傢姚姓,她便是那傢的女兒。她本姓楊,住在清波門頭,大約因為行三,人傢都稱她作三姑娘。姚傢老夫婦沒有子女,便認她做乾女兒,一個月裏有二十多天住在他們傢裏。宋姨太太和遠鄰的羊肉店石傢的媳婦雖然很說得來,與姚宅的老婦卻感情很壞,彼此都不交口,但是三姑娘並不管這些事,仍舊推門進來遊嬉。她大抵先到樓上去,和宋姨太太搭訕一迴,隨後走下樓來,站在我同僕人阮升公用的一張闆桌旁邊,抱著名叫“三花”的一隻大貓,看我映寫陸潤庠的木刻的字帖。
我不曾和她談過一句話,也不曾仔細的看過她的麵貌與姿態。大約我在那時已經很是近視,但是還有一層緣故,雖然非意識的對於她很是感到親近,一麵卻似乎為她的光輝所掩,開不起眼來去端詳她瞭。在此刻迴想起來,仿佛是一個尖麵龐,烏眼睛,瘦小身材,而且有尖小的腳的少女,並沒有什麼殊勝的地方,但是在我的性的生活裏總是第一個人,使我於自己以外感到對於彆人的愛著,引起我沒有明瞭的性之概念的,對於異性的戀慕的第一個人瞭。
我在那時候當然是“醜小鴨”,自己也是知道的,但是終不以此而減滅我的熱情。每逢她抱著貓來看我寫字,我便不自覺地振作起來,用瞭平常所無的努力去映寫,感著一種無所希求的迷濛的喜樂。並不問她是否愛我,或者也還不知道自己是愛著她,總之對於她的存在感到親近喜悅,並且願為她有所盡力,這是當時實在的心情,也是她所給我的賜物瞭。在她是怎樣不能知道,自己的情緒大約隻是淡淡的一種戀慕,始終沒有想到男女關係的問題。有一天晚上,宋姨太太忽然又發錶對於姚姓的憎恨,末瞭說道:
“阿三那小東西,也不是好貨,將來總要流落到拱辰橋去做婊子的。”
我不很明白做婊子這些是什麼事情,但當時聽瞭心裏想道:
“她如果真是流落做瞭,我必定去救她齣來。”
大半年的光陰這樣的消費過瞭。到瞭七八月裏因為母親生病,我便離開杭州迴傢去瞭。一個月以後,阮升告假迴去,順便到我傢裏,說起花牌樓的事情,說道:
“楊傢的三姑娘患霍亂死瞭。”
我那時也很覺得不快,想象她的悲慘的死相,但同時卻又似乎很是安靜,仿佛心裏有一塊大石頭已經放下瞭。
十一年九月
(選自《雨天的書》,嶽麓書社1987年7月版)
論武大郎
聶紺弩
上
武大郎安分守己,勤勉而良善,順從他的妻子,友愛他的弟弟,和鄰居們從不發生什麼糾葛,是好人和良民的標本。然而他的老婆被人奸占瞭,他的性命斷送在奸夫淫婦(這隻是法律上的名詞吧,但此處正用得著!)和“馬泊六”手裏瞭!豈但如此,還落下一個“王八”之名,韆百年下,好開玩笑的常用他的名字作揶揄彆人的用語,好像他不是好人和良民的標本,反是王八的標本!這是怎樣一個不問是非,不分青紅皂白的世界呀!又是怎樣一些不問是非,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們!活在這樣的世界上和人們中間,用鬍風先生的話說:就是“在混亂裏麵”!
請問:他犯瞭什麼罪,應該得到這樣的結果?
他矮。這是他的錯麼?晏平仲也矮,為什麼沒有得到同樣的結果?王矮虎也矮,為什麼不但不失掉老婆,反而得到老婆呢?
他樣子不漂亮。這又是他的錯麼?“不意天壤之間竟有王郎”,這是晉朝一位闊太太講的話。那位王郎,樣子就不漂亮,雖然不能可太太之意,也沒有得到武大郎的結果呀!
他沒有學問。但西門慶又有什麼學問呢?最沒有學問的莫過於晉惠帝(?),他說:“天下飢,何不食肉糜?”但還做皇帝咧!
他的老婆太好看瞭。笑話,西門慶有六個“房下”,一個賽似一個地好看,他的老婆不過其中之一。
他窮。對瞭,他窮。但顔迴也窮,“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原憲也窮,“捉襟則肘見,納履則踵決”;黔婁也窮,“夫婦對泣於牛衣中”,窮人實在太多瞭!
他賣炊餅。當然,他賣炊餅。但炊餅這東西到處都有,也就是到處都有賣炊餅的。難道人人都像武大郎那樣結局麼?
這些原因,分開來,一個也搔不著癢處;但閤起來,武大郎就死於非命瞭。
武大郎窮,賣炊餅,這不是什麼高尚職業;在舊世界,凡靠體力勞動吃飯的,都不高尚。一錶非凡地不像樣子,貧窮和低微的世襲者又怎麼會像樣子呢?大概沒有讀書,像他這樣地位的窮人大都很少機會讀書的。從優生學(一名淑種學或遺傳學)的立場說,是一種愚劣的人類,根本沒有傳種的資格,不應該有老婆。我想潘光旦教授一定會同意。這決不苛刻,為學術,為人類,為種族,為國傢,為人民,都有這必要。而最必要的還是他自己。假如沒有老婆,他就不會慘死!也許有人懷疑,斷子絕孫的阿Q也沒有老婆,為什麼也慘死瞭呢?這不同。阿Q偷人傢的東西,又想革命;我們的武大郎卻不那樣。再說,阿Q也不算慘死,是國傢拿去明正典刑瞭的,死而與國傢有關,怎麼算慘呢?但優生學恐怕也真有一個缺點:天下固然有許多愚劣的男性,不應該討老婆;另一麵是不是也有許多愚劣的女性,不應該嫁人呢?如果有,不嫁不娶,自然最理想;問題是那些愚劣的兩手兩腳的禽獸,既然愚劣,當然不懂得學術,也不懂得為人類,為種族,甚至為他們或她們自己的這種替天行道,參天地之化育的學者,聖賢,思想傢們的苦心孤詣。如果禁止他們和她們之間的嫁娶,一到春機發動期,他們和她們就會按捺不住,亂來一迴,不但於安寜秩序,說不定與國際觀瞻都會有損。莊嚴神聖的優生學,至少在“為國傢”這點上,還未達到完善周密之境。放寬尺度吧!在國傢麵前,學術多少讓點步,就準許那些狗男女們去如此如此吧。但須有個限製:愚劣的男性隻能跟愚劣的女性配閤!真的,武大郎如果討一個粗腳大手,笨嘴笨舌,有水牛般力氣,幫她的丈夫挑水,砍柴,生火,閤麵,挑著擔子到街上喊:“熱炊餅嗬!”那纔真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龍配龍,鳳配鳳,一定會夫唱婦隨,白頭偕老的。然而幸乎不幸乎,不幸乎幸乎,他的老婆卻是那如花似玉,韆嬌百媚的潘金蓮,於是,“天下從此多事矣”!詩曰:“駿馬每馱癡漢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世間多少不平事,不會作天莫作天!”多少高貴人傢,三妻四妾,粉白黛綠,爭妍取憐,誰也不哼一聲;西門大官人就是現成的例子。貧賤人隻討瞭一個老婆,那老婆也沒有彆的什麼,不過模樣兒長得好看一點罷瞭,天下之人就如此憤憤不平,好像一定要他和她分散拆開,最好叫那“巧妻”陪他——有位作詩的“巧夫”眠眠,這纔天公地道,心滿意足。有道是:“韆夫所指,無疾而死”,武大郎就死在這“韆夫”的“指”裏!人,隻要有錢,有地位,堂堂一錶,不管怎樣為非作歹,卑汙貧賤,壞得像西門慶,或者還壞十倍百倍,隻要不把番僧的藥吃得太多,都可安享天年,生榮死哀。貧賤醜陋,不管如何良善,如何愛妻友弟睦鄰,不損人,不利己,隻靠自己的勞力養活自己和傢人;彆的不說,就是老婆好看一件事,也可以死於非命。這似乎太不像人間;的確是事實,武大郎的結局,是個有力的證據。
中
有這樣的意見麼?武大郎不過小說上的一個不重要的人物,那事件也不過是一件偶然的事件,用不著據以憤世嫉俗。
我決不憤世嫉俗,但也決不停止把舊世界的真情實態指示給你。
不錯,武大郎是個小說上的人物,但為什麼一定不重要呢?世界上最可貴的是這種人,最多的也是這種人,不聲不響,忍辱含垢,剋勤剋儉,用勞力養活自己,養活傢人,同時也養活全世界。沒有這種人就沒有世界,為什麼不重要?——彆亂扯瞭!我是說在小說上,他不占重要地位!——你這樣說,為什麼?《水滸》可以沒有他麼?《金瓶梅》可以沒有他麼?沒有我聶紺弩,《大公園》還是《大公園》,《野草》還是《野草》,文壇還是文壇,世界更還是世界;但沒有武大郎,想想看,《水滸》就不成其為《水滸》,《金瓶梅》更不成其為《金瓶梅》瞭。他在小說上的地位比你我在這現實社會占的地位重要得多。
其次,那事件為什麼是偶然的呢!他姓武行大,偶然;他的老婆叫潘金蓮,偶然;那奸夫名叫西門慶,更偶然。但像他這樣地位的人,有瞭好看的老婆,不能保住,甚至性命也要陪上,這件事卻決不偶然。
我是在一個小城市裏生長的,那城裏的事情有許多我都熟悉。跟彆處一樣,那裏也有生得好看的女的,大都是有錢有勢(就那小地方而言)人傢的小姐,經過某種手續之後,變為少奶奶,奶奶,太太。她們不一定沒有艷史韻事,但與我們的問題無關,且不談它。低三下四的窮傢小戶,比如差人(司法警察)、打漁佬、裁縫、廚子、皮匠、剃頭佬、武大郎的同行等等,女的常常不好看。人果有好看的,不管是老婆也好,女兒也好,首先就一定偷人;不偷的隻算是例外。偷同等地位的不是沒有,多數卻是偷那些有錢有勢人傢的少爺或店鋪老闆。其次是逐漸把偷偷摸摸的事變為公然;再就是就為職業,原來的職業反變為副業,或者根本放棄。我們那兒,偷外麵的妓院的那種東西是沒有的,這一點比清河縣差遠瞭。因此把彆人的妻女買來做搖錢樹的事情也沒有。如果有鴇母,那就是“姑娘”的真正母親或婆婆,而龜頭,大茶壺等等,又正是她的丈夫本人。聽見過好幾個這種傳說:某人看見他的老婆瞭就發抖流汗,走攏去就頭痛;某人跟老婆睡在一個床上就生病,單獨睡就好;某人跟老婆睡,一夜你摸不著我,我摸不著你,像有一道牆隔住瞭;有緣韆裏能相會,無緣同床不能歡,順理成章,底下是與其備而不用,又何不沾她一點光,圖一條生財之道呢?這是搖錢樹是老婆的場閤,如果是女兒,則更簡便,連傳說也免瞭。姑娘們的結局有好幾種:其一,嫁給外麵來的文武官員做太太或姨太太。父母變為嶽老太爺,嶽老太太,兄弟變為舅老爺,榮耀之至!原來有丈夫也不要緊,花一筆錢,買一張“脫頭”;這卻比清河縣文明多瞭,西門慶曉得用這辦法,就會少欠一條命債,免掉許多麻煩!其二,嫁給本地的大好佬做姨太太(本地人討姑娘做正印夫人的差不多沒有),等太太歸天瞭扶正;其全傢光榮同上。其三以下不必說,不嫁或不幸短命死矣的也多。說清楚瞭沒有?窮傢小戶的美人兒,總是老爺,少爺,先生,老闆們寵幸的對象,或者共同寵幸,或者獨自寵幸,例外幾乎沒有。要不要補充一句傻話?大戶人傢的太太,奶奶,少奶奶,小姐,前麵說過,不是沒有韻事,甚至偷和尚的都有;但偷差人、裁縫、廚子、終於嚮丈夫買瞭脫頭,改嫁給差人之類的,信不信由你,連半個也沒有!瀋從文先生曾寫過一個故事,《愛欲》:一個皇後,私奔一個沒有腿的乞丐,每天用車子推著那乞丐在街上討飯。那皇後決不是我們那裏的人!
豈止我們那兒;在舊世界裏,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不是這樣?請想想《復活》的女主角吧,想想《大衛·高柏菲爾》裏麵的小愛米雷吧!想想《金瓶梅》裏麵的春梅,宋蕙蓮,王六兒,賁四嫂,如意兒,李嬌兒,鄭愛月吧!想想《紅樓夢》裏香菱,平兒,尤二姐,多姑娘,襲人,柳五兒吧!想想《海上花》、《花月痕》吧,想想《日齣》和《雷雨》吧!真是數不盡的韆韆萬,說不清的萬萬韆;無論怎樣的美人兒隻要齣身寒微,結果都一樣:不是西門大官人之流的“房下”,就是外室,再不就變為妓女,女伶,交際花,舞女,女招待,女擦背,女嚮導,伺候大官人們。
武大郎的老婆被奸淫被占去,是偶然的?
舊世界的強盜,痞棍,惡鬼們,什麼都要搶到手裏,權力,名位,高樓大廈,綺羅紋錦,珍饈美味,黃金,外鈔,一切一切,而最彆緻的一種東西(是的,東西,這裏決沒有修詞上的毛病),便是美人——這似乎有點侮辱女性,但無法,事實如此!我願女性們也跟我們一道想想這怪事,在搶的過程中,少不瞭有些犧牲者,犧牲的樣式又名目繁多,武大郎不過是其中之一。
下
婚姻應該以愛情為基礎。沒有愛情的婚姻,哪怕隻是片麵沒有,也不應該存在。潘金蓮不愛武大郎,愛西門慶,除瞭從封建道德的立場看,她沒有錯。她的本意,不過通通奸,調劑調劑生活的枯窘,後來因為武鬆的巨影威脅她,這纔一不做,二不休,置武大郎於死地;終於自己也被殺掉。我們也許應該同情武大郎;但從舊世界的婦女生活的無邊黑暗這一點看來,潘金蓮是不是也值得寄與若乾同情呢?
問題不在這裏!問題在:你所說的應作為婚姻的基礎的愛情,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愛情,不錯,應該有它的崇高,聖潔,使人勇敢,使人趨嚮戰鬥的一麵;但同時也有卑賤,醜惡,甚至渴血的一麵。我們雖然不贊美用自己的血灌溉愛情的人,但有時也無法吝惜一掬同情之淚;至於倚仗惡勢力,拿彆人的血來培養自己的愛情,無論是什麼威脅著她,都是可恨可恥的,縱然是無知到像潘金蓮,也無法饒恕;除非由於戰鬥,在戰場上流瞭敵人的血。因此潘金蓮與人通奸,猶可恕也;像我們那裏的姑娘買瞭“脫頭”抱琵琶上彆船去,猶可恕也。這自然也使人痛苦,但痛苦究竟不是直接的血;直接流人傢的血,是又當彆論的。
但問題還不在這裏。問題在:潘金蓮這種人的愛情,永遠無例外地嚮著西門慶,永遠無例外地不嚮著武大郎。當然,武大郎窮,社會地位又低,樣子又醜,人又老實,不會,也沒有功夫溫存老婆,有什麼可愛呢?至於西門大官人,那太不相同瞭,怎樣的一錶人纔,怎樣的一身穿著,怎樣的一派談吐,怎樣的知情解趣呀!“潘驢鄧小閑”,盡管還有一些並非一望而知的,但隻就可以一望而知的幾點說,也多麼足以使人一見傾心,相見恨晚,情甘意得,死心塌地呀!
高爾基著的《二十六個與一個》,寫二十六個起碼麵包師同時以一個少年女工為偶像,獻給她無上純潔的愛情。但那女工沒有把她的愛情施與給二十六個中的任何一個,雖然每晨都來接受他們的走私的麵包的供養——那麵包裏麵有二十六顆心,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另外一個較為高級的麵包師,是一個流氓、大兵式的女性玩弄者,隻把嘴嚮她一挑,她就縱身入抱瞭。
也許這還不夠明顯。莫泊桑的《莫南那公豬》,寫一個小販莫南在一次夜火車上邂逅瞭一位高貴的小姐,恰巧車廂裏隻有他們兩個。那位小姐對莫南自然睬也沒有睬。莫南這不揣冒昧的癩蝦蟆卻在旁貪饞地望那小姐,越望越愛,越愛越望,竟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跪在那小姐麵前瞭,活像阿Q之於吳媽。以下怎樣呢?小姐大聲呼救,驚動瞭彆的車廂裏的乘客和車上的警察,把小姐護送迴傢,莫南帶到局裏去問罪——他從此得到一個綽號:“公豬”,即專門傳種的那種“公豬”;用《金瓶梅》上的話說,就是“屬皮匠的——縫(逢)著就上”。消息傳齣去之後,小姐也成瞭名人,常有新聞記者來拜訪,一個年輕紳士(即小說中的“我”)跟一個記者也來瞭。小姐和她的父親一同齣來招待,父親陪記者,小姐陪紳士,都談的十分入港。天晚瞭,兩位遠客留在她傢住宿(這人傢是鄉下);半夜,紳士去敲小姐的房門。“誰?”“我。”“做什麼?”“藉本書看看。”門開開,紳士進去,她就獻齣瞭她的“書”的任何一個篇頁!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說:愛情,那小姐的愛情,對於一個小販,隔著山,隔著海,隔著銅牆鐵壁;對於紳士,連空氣也不隔!
想想簡愛(《簡·愛》)吧,她知道她的主人愛她的時候,她是怎樣的衷心感激!想想賈瑞(《紅樓夢》)吧,王熙鳳對他是怎樣殘忍!想想宋蕙蓮(《金瓶梅》),一被西門慶寵幸,是如何誌得意滿,趾高氣揚!想想春梅(同上),對她的音樂老師李銘——勾欄裏的王八,是如何“正色閑邪”,凜若冰霜!愛情,至少,在某些女性那裏,是長著一雙勢利眼的!不錯,潘金蓮也愛過武鬆,那隻能比之於梁紅玉的愛韓世忠,識英雄於未遇時,料定或認為他將來會不錯;武鬆其實是現在也不錯,在碰到西門慶之前,他是無可比擬的。因之,仍舊含有勢利的成分。
婚姻應以“愛情為基礎”,這是一句好話。但在舊世界,在有著西門大官人和武大郎的分彆,有著貧富貴賤的分彆,你怕不怕嚇人的字眼,有著階級的分彆的舊世界,愛情本身,這裏專就女性方麵說,永遠長著勢利眼。蛟龍不是池中物,美人兒絕不是貧賤人的被窩蓋得住的,除非女性自己有瞭覺悟。
曆史上有一個女詞人硃淑貞,她的名句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嫁給一個木匠瞭,我們同情她;《西青散記》上有一個纔女雙卿,她的名句是“春容不是,鞦容不是 男男女女:我們相愛一生,一生還是太短(漫說文化有聲朗誦係列)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 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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