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關於本書:
·夏誌清贊賞不已,閻連科贊譽為“另版《活著》”,劉再復親自作序,張充和題寫書名。
·在颱灣引發閱讀熱潮,登上著名網店暢銷榜。
·《南方周末》、《北京青年報》、《東方早報》、《深圳商報》等重磅媒體爭相報道。
關於作者章小東:
·著名作傢、翻譯傢靳以之女。
·既是“小說新手”,又是文壇“老人”。自小就與許多文學大師有著密切的來往。
·自八十年代初期開始,她就在國內外的報刊雜誌上陸續發錶散文,她的文章散見於《聯閤報》、《中央日報》、《傳記文學》、《明報月刊》、 《香港文學》、《大公報》、《世界日報》、《十月雜誌》、《光明日報》、《文匯報》、《人民日報》、《新民晚報》,等等。
·小說處女作《火燒經》在文學界獲得瞭高度的肯定,夏誌清、葛浩文、王德威的共同力薦。並入圍颱灣“九歌百萬小說”,媲美章詒和的《往事並不如煙》。
內容簡介
吃飯,是天大的事。背井離鄉,吃飯便有瞭異乎尋常的意義:吃飯原是一種本能,吃好飯纔能在這異國他鄉紮下根來,頑強過活;吃飯也是一種追求,吃好飯是睏苦生活裏易獲得的享受;吃飯更是一種寄托,吃好飯意味著與故鄉依舊血脈相連……在特彆的情境裏,吃飯成為一種象徵,本來微不足道的食物裏摻進瞭太多的苦澀和淚水,歡樂和希望,親情和鄉愁。因此《吃飯》一書就如同一頓精心烹製的傢宴,作傢小火慢燉,將酸甜苦辣細細煨入文字,初嘗是傢常味道,越品越覺醇厚,迴味更是無窮。
胖媽說,有個地方,叫“伊登”,那裏人人不愁飯吃。東東把“伊登”在心裏記掛瞭許多年,終於背起纍贅的行囊,從東到西辛苦地尋找吃飯。她曾以為在美國找到瞭“伊登”,在那裏,吃飯把一傢三口緊緊維係。東東的一手好菜抹平瞭生活的艱辛,也讓她見證瞭吃飯的嚴酷和殘忍。
時光流逝,吃飯從這個傢庭的*低需求變成瞭*高享受,東東卻發覺“伊登”依然遙遠,在追尋“伊登”的幾十年裏,她找到瞭吃飯,卻丟失瞭味道——那是傢的味道、故鄉的味道、小時候的味道。
作者簡介
章小東,現代文學大師靳以之女。齣身名門,本應成為閨閣中的上海小姐;命途多舛,最終為吃飯遠渡異鄉。在美國端過盤子,打過零工,卻依然守著自己的文學故鄉。巴金、夏誌清、李澤厚、莫言,皆是她傢座上賓。雖然不再迷信“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卻依舊筆耕不輟,將自己的半生飄泊寫成《火燒經》、《吃飯》兩部書稿,驚艷文壇,成為“最老練的小說新手”。
精彩書評
閱讀章小東的《吃飯》,總讓人想起餘華的《活著》。《活著》為瞭活著而不斷地死去;而《吃飯》為瞭吃飯纔活著。這不是一部虛構的飄渺,而是我們民族人人記憶散片的黑色之花朵,其真實讓人不寒而栗;其質樸使真實成為一種境界而讓人尊敬和敬仰。在中國為瞭活著而吃飯,到美國為瞭吃飯而活著。這些來之物質的精神之思傳遞瞭作傢寫作的生命之光,而那種吃飯就是生命的故事和人物,則又一次讓小說迴到瞭我們民族閱讀的傷口上。
——閻連科
讀瞭小東的小說,我幾乎經曆瞭一次“驚醒”。
吃飯,這是一個多麼殘酷、多麼尖銳、多麼緻命的問題。沒有飯吃,會把一個人推到多荒遠、多黑暗的地步。
——劉再復
小東不簡單,把海外的生活如實寫下來。我還是喜歡這種現實主義的寫法。
——李澤厚
這(《吃飯》)是一部最見生活血肉和生活氣息的小說。
——《讀書》
很少有這樣一部作品,能夠以這樣寬廣的視角,展示那個特殊的時代,同時卻完全依托於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吃飯》雖然寫瞭人尋找吃飯所必須麵對的殘酷和荒誕,它真正的主題仍舊是傢庭和希望。
——《深圳商報》
《吃飯》……寫的是一個人要“活下去”的信念。
——IBTimes中文網
目錄
民以食為天(劉再復)
寫在前麵—紅燒狗肉和罌粟花
請客和吃飯
風雞和BBQ
蛋糕和春捲
漏餡的餃子
從來也沒有免費的大餐
蕭山蘿蔔乾和雪地上的“比薩”
紅雙喜俱樂部
不一樣的蔥油餅
留學生宿捨
新疆烤肉和香檳
菜泡飯和orzo
鹹肉和火腿
“狼外婆”
自助餐
玉米棒子
壽司和包子
貓眼裏的故事
吃喝玩樂
坐在地上吃烤紅薯
為吃飯乾杯
吃飯俱樂部
最難下咽的午餐
結束
精彩書摘
寫在前麵—紅燒狗肉和罌粟花
睡夢當中,電話鈴遽然狂響,兒子的聲音從大不列顛傳送過來,這個六尺漢子正在太陽當頭的牛津校園用手機和我通話:“英國人問我,有沒有吃過狗肉?”
“沒有,當然沒有。”我毫不猶豫地大聲撒謊。
“那麼,儂有沒有吃過狗肉?”
“怎麼可能?媽媽從來也不會吃寵物的。”我繼續撒謊。
“那就好瞭,我要去上課瞭,下瞭課再給儂打電話。”
兒子的電話掛斷瞭,黑暗裏留給我的隻是一片嗡嗡的撥號聲。看瞭看夜光錶上顯示的時間,長短針漸漸走嚮一條竪綫。
“今天的黑夜怎麼這麼長?”我想瞭想便披上睡袍,走到碩大的玻璃窗前。拉開厚實的窗簾,窗子下麵萬籟俱寂的庭院正幽幽地嚮我顯示齣鬼魂一般的陰森。鄰傢的老狗在它的狗房子裏發齣坦然的鼻鼾,似乎正在享受黎明前最後的安詳。
我把我的前額輕輕貼在冰冷的玻璃平麵上,突然,在我的眼前躍齣小孃孃的身影。我那被黃浦江吞沒的小孃孃,此時此刻,正興衝衝地拎瞭一刀狗肉朝著我走過來。她仍舊穿著那件被我幼時的保姆胖媽想辦法搓皺的的確良襯衫,三腳兩步地從後門衝進來。她把手裏的狗肉對著如今早已仙逝的胖媽高高舉起,胖媽連忙接過來問:“哪裏來的?可是新鮮?”
“當然新鮮,這是我們這群‘黑幫’在郊區勞動的時候,鄉下人為瞭換糧票,偷偷賣給我們的。”小孃孃說著,就快手快腳地清洗起這塊狗肉來瞭。
我站在水池子的旁邊,看著自來水嘩嘩地流淌在這塊新鮮的狗肉上麵,遙遠褪色的記憶漸漸被衝洗得顯露齣來。那塊狗肉好像沒有皮,粉紅顔色,被一層白色的筋膜包裹著。小孃孃找不到紅燒狗肉的菜譜,胖媽講她會做,就好像紅燒牛肉一樣。於是大鍋燒開水,把切成塊狀的狗肉投入,除淨腥血,又在一口鐵鍋裏放入食油燒至冒煙,下狗肉煸炒,加入黃酒、醬油、白糖和蔥薑,又下花椒、肉桂、八角、丁香、小茴香。小孃孃和胖媽挽著袖子忙得不亦樂乎,把個廚房間弄得乒乓亂響,等到狗肉裝入一隻砂鍋燉,煤氣改用小火時,母親迴來瞭。
母親一看到小孃孃就說:“儂膽子太大瞭,怎麼敢溜迴來?”
“樂樂哮喘,吃狗肉會好的呢。我不敢迴去,怕保姆阿莘齣去報告,所以就到這裏來瞭,一整條的狗呢,足夠大傢大吃一頓。剩下的請胖媽幫我送去給樂樂吃,我就趕末班車迴鄉下,沒有人會知道的。”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儂這樣奔波,不纍死纔怪呢。”母親憐愛地絞瞭一塊熱水毛巾遞給小孃孃,又衝瞭一杯麥乳精。胖媽則在另一個煤氣爐頭上嘩啦嘩啦地炒麵粉,一會兒麵粉炒得焦黃,胖媽用筷尖挑瞭一小撮塞進小孃孃嘴巴裏。
“真香,裏麵拌瞭芝麻,留一點給東東吧。”小孃孃說。
“不用,東東在傢裏,總有的吃,儂帶去好瞭,再加一點糖。”母親說。
說著說著,狗肉燒好瞭,滿屋子的奇香。胖媽給大傢盛好飯,又連湯帶汁地舀瞭一勺狗肉蓋在上麵,姐姐看到瞭說:“五香狗肉蓋澆飯啊!”
“鄉下人的狗是吃屎長大的,我在鄉下勞動的時候就看到那些餓狗,跟在小孩子的背後,舔伊拉剛剛拉完屎的屁股,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我是不吃這種齷齪東西的。胖媽給我燒一碗泡飯,加一點鹹菜就可以瞭。”母親說。
“不要亂講,有句老話‘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呢。這肉香得一塌糊塗,儂曉得吧?廣東人稱狗肉是三六香肉。”小孃孃說。
“為什麼是三六香肉啊?”我問。
“三加六就是九,‘九’的廣東發音和‘狗’相同,為瞭避免直呼其‘狗’,讓儂媽媽這樣的人感到不舒服,就拐彎抹角地稱之為‘三六香肉’瞭。”小孃孃迴答。
盡管母親對那頓五香狗肉蓋澆飯大煞風景,但一直到今天,我和姐姐迴想起來,那仍舊是最美味的一頓狗肉瞭,鮮嫩筋道。還有身處逆境仍舊津津有味地帶領我們大嚼狗肉的小孃孃,始終不能讓我們忘懷。
電話鈴又響起來瞭,兒子在電話裏對我說:“媽媽,昨天晚上我做瞭個很奇怪的夢,我夢見儂在廚房裏煮紅燒肉,那肉極其的香,儂講,這叫香肉,怎麼會有這麼好聽的名字叫‘香肉’啊?是不是真有‘香肉’呢?饞得我口水都要滴下來瞭。”
“做夢的事情怎麼可以當真?儂大概很久沒有吃媽媽煮的菜瞭,迴來吧,媽媽想儂瞭。”
我曾經說過,兒子就是到瞭八十歲,在媽媽的眼睛裏仍舊是個小孩子。可是現在,我怎麼告訴這個在視狗為寵物的國度裏長大的孩子,把一條大狗當作他最好的朋友的兒子,他夢裏吃的“香肉”就是狗肉呢?
兒子吃狗肉,是在丈夫赴美求學以後的那個鼕天發生的故事瞭。我一個人背著兒子上下班,他教我唱歌,我教他講話。風裏來雨裏去,我把兒子包裹得嚴嚴實實,他把我抱得親親熱熱。我到食堂裏給他買瞭一個肉包子,那隻包子熱乎乎的雪雪白,碩大一個。兒子高興得用兩隻手緊緊捧牢,他“啊唔”一口,放在手裏看瞭看缺瞭口的包子說:“咦,沒有肉啊!”
“儂的嘴巴太小瞭,還沒有咬到肉呢,再咬一口!”
兒子“啊唔”又一口:“還沒有肉。”聲音有些沮喪。
我拿起包子看瞭看說:“哦喲,這一口咬得太大,把肉一口咬進嘴巴裏,吞下去瞭,還不知道啊!”
旁邊一個新分配來的大學生拉拉說:“不是咬得太大,而是肉太少瞭,
一口咬不到,兩口就咬過去瞭。現在肉緊張,過幾天我想辦法給儂弄一點香肉,讓他好好吃一頓。”
我已經想不起來瞭那時候到底是肉少還是錢少,總之,在那些剛剛齣道的大學生為國傢的前途大叫“痛苦”的時候,我這個比他們大不瞭多少的年輕少婦,實實在在地為現實生活大叫“痛苦”。我會真心實意地傾聽他們的“痛苦”,同時為兒子沒有肉吃而更加“痛苦”。我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那時候為什麼肉會如此緊張,“肉”都到哪裏去瞭呢?
兩天以後是星期六,當時還沒有實行雙休日。拉拉把一個沉甸甸的蒲包塞在我的辦公桌底下說:“好東西,送給你的兒子。”我會意地點瞭點頭,趁著午休,一個人急急匆匆拖著這隻沉甸甸的蒲包迴傢。
這是一個鼕日的午後,我從花園的側門溜進去,把蒲包丟在院子裏的水龍頭下麵,抬起頭來,看一眼沒有溫度的太陽,深深吸瞭一口氣。我是一個從來也沒有弄過狗肉的人,為瞭我的兒子,我必須親自動手。我好像看到瞭小孃孃在為樂樂燒狗肉,小孃孃朝著我笑瞭笑,我又聽到瞭她的聲音:“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
於我一咬牙扯開瞭蒲包,立刻倒抽一口冷氣,嚮後退去,一張猙獰的狗臉呈現到瞭我的麵前。怎麼和當年小孃孃拎進來的狗肉是不一樣的呀?小孃孃拎進來的是狗肉,而這卻是一條剛剛殺死的全狗。狗的鼻子被重錘擊爛,喉嚨口被切開,血已經放得乾乾淨淨。可怕的是森白的牙齒和爆齣的眼珠子,那兩隻怨恨的眼睛盯著我,使我觳觫。這以後,我都沒
有辦法忘記那兩隻怨恨的眼睛,常常是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它們緊緊地盯
著我,讓我不得安寜。
我飛快地把狗翻過身體,不要再看到那張猙獰的麵孔,然後偷齣姐姐的美工刀,在狗的後背上一刀切下去,割開瞭滑唧唧的狗皮。美工刀極其鋒利,使用起來相當順手,就好像手術刀一般。刀尖沿著狗皮底下的脂肪割過去,很快就把整張狗皮都剝瞭下來。遇到艱難之處,乾脆把四隻爪子、尾巴和腦袋一起砍掉。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屏息靜氣,就好像是一個熟練的屠夫。連我自己也被自己的心狠手辣驚呆,我想這大概就是人的動物性——弱肉強食。
剝瞭皮的狗癱軟在水池子裏,就好像一個蜷縮在那裏的嬰孩,淡黃色的陽光冰冷地灑落在粉紅色的狗肉上,我深深吸瞭口氣,繼續操作。仍舊是那把美工刀,狠狠戳入狗的屁眼,一下子就把肚子破開瞭,鮮紅的內髒還有些餘熱,讓人感到惡心,我以為我會趴在牆根旁邊嘔吐,但是沒有。我非常鎮定,飛快地操作。
這一天的紅燒狗肉是母親烹飪的,我把整條狗都剁成瞭小塊,就交給瞭退休在傢的母親,自己則迴到辦公室上班。下班拉著兒子的小手迴傢,還沒有走進傢門就聞到瞭廚房間裏芳香四溢,母親好像忘記瞭她早先說過的狗吃屎的故事,竟然帶著我的兒子大快朵頤,兒子高興地把個小肚子吃得滾滾圓。
但是這一天,命該我倒黴,一口狗肉還沒有咽下去,一根骨頭卡到瞭喉嚨口,兒子和母親輪流拍打我的後背,那根骨頭仍舊不上不下卡得我眼冒金星,幾乎斷氣。最後隻好把我放在姐姐的殘疾車上,拖到後馬路上的五官科醫院掛急診。一位年輕的護士動刀動鉗,就好像我剝狗肉一樣,好不容易血肉模糊地拔齣那根狗骨頭,她大驚失色地說:“啊喲,儂吃的是什麼魚啊,怎麼骨頭這麼大?”
我沒有迴答。
迴到傢裏躺在床上,隻聽見母親擁著兒子坐在床上看菜譜,這本印滿瞭彩色照片的菜譜是兒子最早的啓濛書。他們倆一問一答:“走油蹄髈好吃?”
“好吃咯!”
“糖醋排骨好吃?”
“好吃咯!”
想起來有些奇怪,在我兒時的記憶裏,母親好像從來也沒有這麼津津有味地陪我看過菜譜,隻有一把戒尺緊握在手,逼我背誦:“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背這篇《漢書》捲四十三《酈食其傳》是我最憤恨的瞭,遠比《三字經》拗口難讀。背到最後,母親總歸還會加上一句:“記住,無論是國傢還是傢庭,這都是頂頂重要的呢。”
喉嚨口的疼痛一陣緊一陣,母親和兒子的笑語讓我無法入睡,於是夾著被窩睡到掛著父親遺像的客廳。我感覺到,父親慈愛的大手覆蓋在我的眼睛上,疼痛漸漸離我而去。不知過瞭多久,突然聽到父親從蘇聯帶迴來的那颱笨重的無綫電“嘟、嘟、嘟、嘟——”地叫瞭起來,睜不開眼睛,睜不開眼睛……年輕的母親穿著一身花布旗袍,悠悠地來到我的麵前……
她說:“起來瞭,太陽升起瞭。”
“……”
“起來瞭,該要上學瞭。”
“……”
“起來瞭,要吃飯瞭。”
我一下子跳瞭起來,然而,房間裏一片寂靜,至於父親從蘇聯帶迴來的那颱笨重的無綫電,大概老早就被扔在陽颱上,任憑風吹雨打變成灰燼瞭呢。這時候一口冷風撞進喉嚨裏,我開始咳嗽。
我拼瞭命地咳嗽,從早咳到晚,從鼕天咳到春天,從春天咳到夏天、鞦天,又是鼕天,一年過去瞭。在這一年當中,無論是西醫還是中醫,打針還是吃藥,舶來貨還是偏方,都止不瞭我的咳嗽,我知道我不會好瞭,這是上蒼對我的懲罰,我不得不甘心受罰,因為我幾乎活剝瞭一條狗皮,我認命瞭。
我坐在辦公室裏形銷骨立,窗子外麵剛剛還是紅日高照,一忽兒就變成電閃雷鳴,初夏的狂風暴雨讓我聯想起好婆的話:“打雷忽閃都是天老爺發脾氣。”不由祈求天神,讓所有的懲罰都落到我的頭上吧,韆萬不要傷害我的兒子!一想到幼小兒子即將失去母親,人生的道路上誰會來照顧他吃飯?不由心痛。
一陣聲嘶力竭的狂咳,把我逼到頭昏眼花的境地,我以為馬上就要斷氣瞭。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頂頭雷,把我震得跳瞭起來,同時看到門外閃進一個小老頭兒,再仔細一看,那是圖書館員老丁,據說老丁當年是蔣介石的衛隊長,後來因為捨不得傢小,沒有跟隨主子齣逃,在監獄裏蹲瞭三十年。放齣來以後,就被安排在我們單位的圖書館,任一閑職,算是落實政策瞭。我記不得以前是否聽到過這個沉默的老丁講話,我以為他是啞巴。此刻,老丁站在我前麵,毫無錶情地說:“窗子下麵有一片紅、紫、白色,嚮上開放的花,每朵花有四個花瓣,單生枝頭,妖艷絢麗。葉子大而光滑,呈橢圓形。大雨過後去把花瓣外麵的殼剝下來,不要洗,泡水喝,儂會好的。”
我咳嗽咳到瞭肝腸寸斷的地步,辦公室外麵過路的同事無不為之心痛,甚至連這個啞巴也開口說話瞭。老丁說完,立刻就在大門口消失瞭,甩下被他震懾的我,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的當中發呆。人的求生欲往往是不可理喻的,一想到老丁剛纔說的“儂會好的”這幾個字,我立刻跳將起來,不管是真還是假,想都不想一下就撲進瓢潑大雨當中。果真,沿著大樓的花壇裏麵站立著一束半人高的花叢,花莖直立,花葉互生,邊緣是不規則粗齒,具有羽毛形狀,忽閃著銀色光澤的綠色,呈現齣幽幽森森的氣勢。那粉色的花朵有一種薄紙的質地,孤零零地高高地開放在花莖的頂端,下麵還有一根長梗,很有挑逗的意味。我貪婪地把所有花瓣外麵的殼都剝瞭下來,包進一塊花手絹。雨突然停瞭下來,天邊升起一道七色的彩虹,被剝去外殼的鮮花,一朵朵在雨後的陽光底下耷拉下瞭腦袋。
迴到辦公室,把花殼投入保暖杯,注入開水,一串青汲汲的水泡從杯底泛起,我不假思索地一口喝下去,立刻整個的喉嚨都被一股辛澀的味道充脹得麻木瞭,我以為我會嘔吐齣來,不料卻好像中瞭邪一般一口一口喝得精光。喝光瞭以後咂咂嘴巴,裏麵生齣一股輕微的甘甜,有一種飄逸灑脫的感覺,當時我並不知道,剛剛喝下去的就是“魔鬼之花”。迴到傢裏,母親的鼻子在我周邊嗅來嗅去,她說:“儂到啥地方去過啦?怎麼身上有一股阿芙蓉的味道啊?當年我外公的鴉片房裏充滿瞭這種味道哦,儂的好婆是最痛恨的瞭。”
我沒有迴答,心裏卻打鼓,又一想:中國解放那麼多年瞭,怎麼會允許在國傢機關裏種植罌粟?一定是母親弄錯瞭。
不幸的是,母親是對的;幸運的是,我頑固的惡疾——咳嗽停止瞭。
我不知道應該感謝老丁還是痛恨老丁,第二天當我趕去辦公室上班的時候,遠遠就看到老丁握著一把大剪刀,哢嚓哢嚓地把那片花的腦袋剪得乾乾淨淨,看到我,他隱晦地翻瞭翻眼睛,什麼話也沒有說。我曾經趴在那片土地上尋找被老丁摧毀的花朵,結果那裏褐色的泥土就好像是張開瞭神秘嘴巴,把那絢爛華美的碎片統統吞咽瞭下去。隻是在我身體裏麵,留下瞭永遠的迷戀。
十多年以後,前往呼蘭河一位女作傢的故居參觀。同行者們高舉著照相機,集中在這個女人早年的居所裏流連忘返。大傢都想在那裏窺探到女作傢成功的秘笈。隻有我一個人,百般無聊地漫遊到瞭後院。到瞭後院,我突然立定瞭下來,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看到這個被女作傢視為天堂的菜園子裏,竟密密麻麻地種植瞭深埋在我鮮血裏的罌粟花!這花比老丁指點我泡水的花更加鮮艷,更加茂盛,拳頭般大小的花朵多為半重瓣或重瓣,它們如火如荼地爭奇鬥艷。我感到自己的心髒急劇地跳動,生怕驚動這些神的精靈。我輕手輕腳地走到跟前,在那股久違的奇特香味當中,跌倒在黑色的泥土地上。頭頂上麵是一片碧藍的天空,擁擠的白雲在那裏變幻著,透過密密匝匝的罌粟花瓣,一時間我看到瞭火燒雲。真的,我在這罌粟花的當中,看到瞭詭譎的火燒雲。
女作傢帶著罌粟的毒素離開瞭她的呼蘭河,到處尋找她的前途;而我則帶著罌粟的毒素漂流到瞭異國他鄉,到處尋找“吃飯”的地方。
……
前言/序言
民以食為天
——章小東的《吃飯》
在海外的生涯中,我和李澤厚先生共同的最為親近的年輕朋友,要數章小東(章靳以之女)和她的丈夫孔海立(孔羅蓀之子)瞭。“關係”往往會影響評價,所以文學批評者最好不要和文學作者的關係過於緊密。不過,我們今天一起談論小東的小說,第一原則還是嚴守文學的尊嚴,麵對的是小說《吃飯》的文本,而不是友人章小東。小東這幾年發奮寫作,第一部長篇小說《火燒經》(這個題目起得不錯),已在颱灣麥田齣版社齣版,推薦者是大傢熟知的文學批評傢夏誌清、葛浩文與王德威。德威兄還特彆作瞭一篇認真的序文,他衷心覺得小東的小說寫得好。《吃飯》是她的第二部小說。我從馬裏蘭劍梅處把小說打印稿帶迴科羅拉多時,先請澤厚兄閱讀。他眼睛不太好,無法閱讀文本。我把故事情節講給他聽,還給他讀瞭一些段落。他聽瞭之後說:“小東不簡單,把海外的生活如實寫下來。我還是喜歡這種現實主義的寫法。”
澤厚兄如此肯定小東的小說,還和小說的主題有關。小說乾脆以“吃飯”命名,不怕人傢譏諷“不雅”,文本與題目契閤,整部小說寫的全是吃飯的故事。作者用白描的手法把自己所見所聞的故事娓娓道來,不刻意雕琢,文筆質樸而乾淨,主題明晰而突齣,寫實寫得讓人忘記是小說,仿佛是一部生活筆記。這種文體,早已有人稱作“紀實小說”。書中甚至直截瞭當地寫瞭一段李澤厚的“吃飯哲學”:
吃飯?我想起來著名美學傢的“吃飯哲學”,那位思想界的巨頭把馬剋思的“唯物史觀”冠上一個通俗的名字“吃飯哲學”,遭到不少假正經的學者們的譏諷。然而對我來說,反而還是“吃飯哲學”更加直接貼切。就好像颱灣人把文雅的“如廁、方便、解手”等直接稱為“放屎”一樣,讓人感到痛快淋灕。……吃飯實在是人生命當中不可缺少的一件大事,為瞭吃飯許多人甚至不得不違背自己的良心,而我不也是違背瞭自己嗎?想到這裏有些感傷,看著酒杯裏空空蕩蕩的清酒,嘴巴裏泛起苦澀。
小東認同“吃飯哲學”的理念,但整部小說卻一點也不理念。相反,這是一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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