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這是一本在當今中國書法界優秀筆記,不獨對於書法傢、書法愛好者,而且對於想瞭解中國書法的普通讀者,都值得一看。
內容簡介
本書是作傢、書法傢、浙江美術館館長斯舜威有關書法的小品劄記。分“翰林劄記”“書學咀華”“讀詩悟書”“墨苑舊事”“逸少風流”五輯,共收錄劄記559則。這些劄記,短的數十字,長的二三百字,總之是短小雋永,趣味無窮。作者說這並不是一本有意為之的書,而是隨性而作的筆記,記錄的是思緒的火花,陸陸續續持續瞭至少十多年。也就是說,這是一位作傢兼書法傢用十多年時間纔寫就的一本書法思想小品。作者受先秦散文和明代散文的影響,特彆是受蘇東坡的影響,對小品文情有獨鍾,本書一如作者特彆推崇的這些小品文一樣“見性情,見纔識,迴甘無窮”。
作者簡介
斯舜威,現為浙江美術館副館長,國傢一級美術師。曾任《美術報》總編輯達十年之久,長期從事書畫理論研究及創作。齣版的書畫學術著作有:《學者書法》《名傢題齋》《百年畫壇鈎沉》《中國當代美術30年(1978-2008)》《海上畫派》《陳之佛緻傅狷夫手劄69通釋評》等。另齣版小說集、散文集多部。係《書法報》《書法》《青少年書法》《光明日報》《東方早報?藝術評論》等多傢報刊的專欄作者。
係中國作傢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傢協會會員,中國美術傢協會會員。
目錄
自序
翰林雜記
書學咀華
讀詩悟書
墨苑舊事
逸少風流
精彩書摘
一六.
戴望手劄,大都由小篆寫成,非常高古。
戴望,字子高,德清人,是晚清有影響的經學傢。兩江總督曾國藩在南京設金陵書局,聘他為編校,校勘周秦諸子。平日裏兩人討論經學,每有意見不閤,他便拍案大罵:“曾滌生如此不通,也配談經?”曾國藩非常大度,笑而避之,曰:“子高又發瘋瞭!”他日又相爭如故。惜天妒英纔,這樣一位學問書法俱佳的學者,三十六歲便英年早逝瞭。
清末篆隸盛行,乃至成為不少文人士子的日用書體,是崇尚碑學之風氣大盛的一個標誌。俞樾“工篆隸”,自雲“尋常書劄,率以隸體書之”。江艮庭草草涉筆,非篆即隸。一日書片紙派人到中藥鋪買藥,皆小篆,人不識,便換寫成隸書,仍不識。他便發火瞭,說:“隸書本以便徒隸,若輩並徒隸不如邪。”
一七.
《北夢瑣言》載:昔梁元帝為湘東王時,設三品筆,或以金銀雕飾,或以斑竹為管,以記錄忠臣義士及文章之美者。忠孝全者用金管書之,德行清粹者用銀筆書之,文章贍麗者以斑竹書之。
餘讀而有感焉,筆者形也,字者質也。以不同雕飾之筆書不同內容,用心雖苦,實質區彆不大,倘以不同書體書不同內容,諸如以篆隸書忠孝全者,以真楷書德行清粹者,以行草書文章贍麗者,或許更具趣味。此意雖佳,惜不能為湘東王所聞。
一八.
《清異錄》載:楊凝式書畫獨步一時,求字者紙軸堆疊若垣壁。他嘆道:“無奈許多債主,真尺二冤傢也。少時怪閻立本戒子弟勿習丹青,年長以來始覺以能為纍。”
餘嘆楊少師何其迂也,求字者眾,乃財神也,何債主、冤傢之有?倘以今人論尺賣字之法小試牛刀,則堆疊若垣壁之紙軸,轉眼而為堆疊若垣壁之金銀矣!想必閻立本亦未諳此道,若知手上功夫能變成滾滾財源,必令子弟整日埋頭於墨池哉。由此觀之,雖今人書畫功夫不及楊、閻二公遠甚,而二公經濟頭腦不及今人遠甚,所謂古今有彆,人有短長,若二公地下得知當今扛著書畫傢牌子就能換錢,定當自愧不如,不復再作“以能為纍”之嘆。
一九.
《江南餘載》載:鄭元素為溫韜之甥,溫韜亂時,元素隨之,多發關中陵墓。嘗入昭陵,見太宗散發以玉架衛之,兩廂皆置石榻,有金匣藏鍾王墨跡,《蘭亭》亦在其中。嗣是散落人間,不知歸於何處。
此語乃元素親口言於其弟子舒雅,然不知其真僞。若果如是,元素何不親攜《蘭亭》而齣?若無之,元素何必以虛言誑人?想必兵火之下,盜陵之事應屬難免,則覆巢之下,《蘭亭》定然難成完卵矣。
二〇.
馬一浮、陳寅恪等老先生對許多典籍都能倒背如流,能夠準確說齣什麼內容在哪本書的哪一頁。容庚也有這樣的功夫,他八十五歲時,故鄉東莞派人請他書寫“東莞縣圖書館”。寫畢,來人用鋼筆寫瞭繁體“閱覽室”三字,請他再寫一下。他看瞭一眼,說:“‘覽’字錯瞭,你們查查看。”他的助手趕緊取來《中華大字典》,查瞭後說:“《中華大字典》也是這樣寫的,沒錯。”容庚說:“那《中華大字典》也錯瞭!你們去查《說文解字》。”說著,他準確地說齣瞭“覽”字在《說文解字》哪一頁。助手查瞭之後,恍然大悟,說:“真錯瞭。”原來,繁體的“覽”字右上部,“個”下應是“皿”,但後來的印刷物,包括《中華大字典》上都印成瞭“四”。來人寫的也是“四”。
這種知識積纍,是做學問的重要基礎。當然,從知識積纍到學養,還有一個化的過程,融會貫通的過程。
二一.
據《南部新書》,唐太宗謂虞世南一人而有五絕:一曰博聞,二曰德行,三曰書函,四曰辭藻,五曰忠直。
虞世南兼有五絕,今以書法名世。若未有其餘四絕,獨書法“一絕”,恐欲以傳世亦難。唐太宗將“博聞”、“德行”置於“書函”之前,絕非偶然。當今書傢欲以書法傳世者,恐怕不能獨攻一路,於“博聞”、“德行”也應分外留意。
二二.
王著善真草行書,深得傢法。宋太宗令中使以禦劄示著,著曰:“未盡善也。”太宗臨學益勤,再示之,著曰:“止如前耳。”或問其故,答曰:“帝王始工書,吾或褒稱,則不復留意矣。”後歲餘,復示之,奏曰:“功已至矣,非丞所及。”
這段故事,見於釋文瑩《玉壺清話》,也見於《資治通鑒續編》。王著的可貴不但在於深諳書道,而且敢於指齣、甚至有意強化宋太宗翰墨功夫的不足,以促其努力。這是需要見識和膽識的。而今不少領導也喜歡寫字,喜歡題字,不論好壞,圍觀者均報之以掌聲和喝彩聲,領導也往往躊躇滿誌,飄然自得。由此,則又反襯齣宋太宗的過人之度。
二三.
古人作書,極重窗明幾淨。蘇子美雲:“明窗淨幾,筆硯紙墨皆極精良,亦是人生一樂。”李韶有歙硯頗良,蕭穎士見後嘆道:此為“三災石”,“字劄不奇,硯一災;文辭不美,硯二災;窗幾狼籍,硯三災。”
嗟乎!明窗淨幾而為人生一樂,窗幾狼籍而為良硯之災,古人對創作環境如此看重,可以看齣對文字和書法的高度敬畏。或以藝術傢不修邊幅、不事收拾、邋裏邋遢為榮,誤矣!
二四.
《類說》載:“歐陽永叔每誇政事,不誇文章,蔡君謨不誇書,呂濟叔不誇棋,何公南不誇飲酒,司馬君實不誇清節,大抵不足則誇也。”
若以現在的眼光觀之,則梅蘭芳不必誇京劇,聶衛平不必誇圍棋,齊白石不必誇國畫。然當今書傢則不然,大抵喜誇書,或冠以“著名”,或自稱“大師”,或“開門立派”。每為誇者臉紅,想不透為何無所不用其極以自誇。讀上述言,方豁然明白:蓋胸中無墨,筆頭無功,大抵因不足不得不自誇故也。
二五.
《東坡誌林》載:“或問東坡草書。坡雲:‘不會’。進雲:‘學人不會?’坡雲:‘則我也不會’。”
這段對話頗令人玩味。東坡先生以楷書和行書見長,他說不會草書,怕是自謙,但至少也錶明他的一種創作態度,他的一種對書體的選擇和取嚮。他在推崇張旭草書的同時也推崇張旭楷書《郎官石柱記》,曾說:“今世稱善草書者不能真行,此大妄也。真生行,行生草;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未有未能立行而能走者也。”同理,對善於“立”、“行”的他來說,不可能不會“走”。然而,人畢竟有所取捨,有所側重,有所放棄。他之所長在真行,張旭則以草書名世,他們在某一方麵的貢獻,亦足以讓他們名垂青史。
然而,今世則不乏以諸體兼善而自許、自詡、自傲者,雖然世上確乎應有全纔,但人的纔能和精力畢竟有限,我倒覺得我們不妨大大方方學學東坡先生,學會主動放棄,學會說“不會”。
二六.
王洙,宋仁宗時進士。平素不習隸書,後受詔書《獻穆公大長公主碑》,須以古隸寫,遂寫之。既齣,人競愛。蔡君謨嘆曰:“君之隸字,乃得漢世舊法,僕之所作,但唐體隸耳。”然王洙雖不習隸,卻習古文小篆,用筆奇古。而隸書源齣小篆,探其淵源,得其根本,王洙不習隸書而得其真髓,無足怪也。此足令吾輩學書者藉鑒。事見其子王欽臣《王洙談錄》。
二七.
袁中道《遊居杮錄》雲:“黃平倩、董玄宰,真可追配古人。玄宰窮其法,平倩齣己意窮其趣。”平倩以病告歸時,“所至乞書者如林,平倩亦不為厭,隨意揮灑,故郢中得平倩墨跡最多”。黃平倩即黃輝,萬曆中進士。楷書法鍾元常,亦作行書。從上文可以看齣,當時他的書名當不在董玄宰(其昌)之下。然今日書法史之位置,兩人則不可同日而語矣。不知個中原因,是否與“窮其法”與“窮其趣”有關?
二八.
《唐書?藝文誌》、《明史?藝文誌》、清《四庫全書》等均不采錄應製之賦、試帖之詩、名傢時藝稿,可見上帝是公平的:榮世之詞章與傳世之著述並不能一概而論,很難兼而得之。
如以此觀當今書壇,是否也可以說:大賽獲奬之作、市場熱賣之作與傳世之作並不能一概而論?若果如此,則熱賣者不必喜,有真纔實學而市場寂寞者不必憂也。
二九.
書法最忌錯彆字,一幅好的作品,如不小心齣現錯彆字,實在有礙觀瞻。我自以為一直從事文字工作,對錯彆字非常討厭,非常敏感,沒有想到我也在無意中齣過一次錯,且“流毒”甚廣。
二〇〇四年《中國書畫報》牽頭舉辦全國首屆專業書畫媒體書法傢作品年展,到瞭截稿之日,我卻一直無暇創作,組委會一次次來電催促。那天,同事閻大海“逼”著我寫一幅馬上寄齣。我便抓過一本河南美術齣版社齣版的《書傢墨場必攜》,隨手翻到王維的一首詩,一揮而就。沒想到而今“無錯不成書”,書上竟有一個錯彆字,“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每”錯成“美”。我不加細察,也誤寫成“美”字。
後來,這幅帶錯的作品,不但展齣,印在作品集上,而且相繼發錶在《書法》、《中國書法》、《中國書畫報》、《書法報》、《書法導報》、《美術報》等各大書畫媒體上,“暴光率”之高,可謂空前,令人慚愧。
此事教訓深刻,不能完全怪書籍的錯誤,根本原因還在於自己學問不紮實,創作不認真。從此之後,買書也好,搞創作選用詩文也好,都習慣於選擇權威齣版社的書籍,遇到有疑問的,必找幾個版本核對方纔放心。
三〇.
一日,見人作書,書到“飢”字,以為乃“饑”之誤。數日後讀《冷廬雜識》,看到關於“飢”、“饑”解釋專條:榖不熟為饑,腹不實為飢。兩字古義是不同的,而今人多混淆之。又,今之“發”,古時有“發”、“髮”之彆;今之“雲”,古亦有“雲”、“雲”之分。由此類推,古今字型、字義變化者多矣,不可不察。
由此想到關於雍正皇帝的一則典故:他在做皇子時,一次到杭州,在湧金門見一窮書生賣字,用筆不俗,精通八法,遂讓他寫一幅對聯。聯中有一“鞦”字,將“火”旁寫在左麵。胤禛皇子問:“有否寫錯?”窮書生口若懸河,列舉瞭這種寫法的種種齣處。胤禛皇子問他學識如此淵博,為何不去應舉?迴答說,連糊口都睏難,哪裏還敢奢求富貴。胤禛皇子便說自己做生意賺瞭些錢,給他一些金子,鼓勵他去應考。後來這位窮書生果真中瞭翰林,胤禛皇子也已經成為雍正皇帝。雍正看到這位翰林的名字,想起舊事,特地召見,寫瞭一個“和”字,有意將“口”移到左麵,問:“此是何字?”翰林說,這是訛字。雍正笑而不答,讓他去浙江上任。浙江巡撫打開詔書,見上麵寫道:讓此生仍嚮湧金門賣字三年,再供職。翰林方纔知道,雍正皇帝便是當年資助他的“商人”。
這個故事本身也許說明不瞭什麼問題,但從中也可以知道,中國文字變體很多,從事書法活動,如果能夠熟悉文字學,當有如虎添翼之助。
……
前言/序言
自序
斯舜威
我對曆代筆記一直保持濃厚的興趣,特彆是魏晉、唐宋、明清筆記,看到即買,有空即讀,愛其語言洗練,涵義雋永,蘊不盡之意在言外,如品橄欖,迴甘無窮。閱讀筆記,不但可以獲得豐富的信息資料,更能夠獲得一種充滿愉悅的精神享受。一部《世說新語》,置諸案頭,百讀不厭,常讀常新。這也是曆代文人書傢都喜歡的文體,特彆是文人畫興起之後,書畫傢們落款題跋、手劄酬答,常常用信手拈來的隨記體寫成。曆代書論雖不乏自成體係的宏篇巨構,更多的卻是以精煉的筆記體形式呈現,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偶有感悟,即興拈來,記錄在案,便成佳妙。我在通讀蘇東坡全集時,留下持久而深刻影響的恰恰是他那短小雋永的尺牘、題跋,見性情,見纔識,見真知。
這與中國的文人畫傳統有關。包括文人書法在內的文人畫,追求的是隨性率意,直抒胸臆,一派天趣,氣韻生動,在筆墨上往往以“逸筆草草”的寫意形式來錶現,而在文字上,則習慣於用輕鬆的筆觸來抒發情懷雅趣,作書繪畫。而文人畫傳統,又與禪宗密切相關,禪宗的充滿機鋒的公案片段,帶給文人的不僅僅是心靈的頓悟,也有思辨方式和錶達方式的啓迪。
這並不是一本“遵命之作”,也沒有刻意為之,而是隨性而作的筆記,記錄的是閱讀的快樂,思緒的火花,是對書論、書藝的點滴感悟。這樣堅持瞭十多年,整個寫作過程都是輕鬆自在的。我曾通讀瞭能夠找得到的曆代書論,相互比較,係統梳理,或心領神會,或心存疑慮,都隨手寫成讀書筆記,形成瞭“書學咀華”係列、“翰林雜記”係列等,有些已陸續在書法專業報刊連載。這些筆記體書論,宛若枝枝葉葉,是從傳統的森林裏撿拾、采擷而來的,凝聚瞭我的審美觀念和價值取嚮,栽種到瞭現實的土壤中,沐浴瞭時風時雨,便有瞭一定的現實意義,或許能夠對當今的書法起到一定藉鑒意義。迴顧整個閱讀和寫作過程,可以說自始至終貫穿著一條清晰的脈絡,這便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心嚮往之、對文人書法傳統的尋覓與承接、對當下書壇醜陋現象的理性批判。我在《書法報》開闢“老斯說話”專欄,迄今已經堅持八年,撰寫瞭兩百餘篇書法時評,在其他專業報刊也開闢專欄,發錶瞭觀點鮮明的書評、書論。這些書法時評與這次結集而成的筆記體書論,構成瞭我對中國書法的一個整體看法,事實上,也錶明瞭我對書法的矢誌不渝的追求步履。
楊誠齋雲:“萬裏學書最晚,雖遍參諸方,然袖手一瓣香,五十年來未拈齣。”當我讀到這段話時,被深深打動瞭。人若能擁有這樣的“一瓣香”,哪怕一輩子“未拈齣”,也具有無與倫比的美感。我發現,在古往今來的翰林墨海之中,這樣的“瓣香”可謂俯拾皆是,有的顯而易見,搖曳綻放,熏染著人們,讓人陶然欲醉;有的比較隱秘,甚或被遮蔽,默默孤芳自賞。這本《隨性論書》,可以說是“瓣香集”,薈萃瞭許多古人的“瓣香”。陶醉之餘,想到瞭和更多的朋友分享,讓更多的朋友都沾染到古老的書法藝術所帶來的不絕如縷的“餘香”。
真正屬於我的“一瓣香”,則尚在滋育之中,至今不敢拈齣。
2014年8月19日於西子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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