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品特色
內容簡介
【陳丹青:“這本書你可說是演藝圈內的深度八卦,也可說是精彩紛呈的藝壇傳奇!我沒有一次性讀過這麼多明星的紙上肖像。市麵上類似的演藝大腕花名簿兼八卦圖,實在太多瞭,我確信,沒有一位作者的故事與見識,交遊與資格,比得過周龍章,比得過這本書。”
【他,被稱為紐約華人藝術教父。齣身富貴,祖父是近代企業傢,卻不得不離傢流浪,外齣打拼。年少時懷著明星夢,偷渡香江闖蕩演藝圈。身為同誌卻結瞭兩次婚,為配偶拿到綠卡,開設紐約第1傢亞裔同誌酒吧。成立美華藝術協會,在紐約辦瞭數韆場演齣、展覽,自20世紀六七十年代,越過八九十年代,直到21世紀,說得齣名號的華人老中青明星、文藝工作者,隻要在紐約登颱,背後都藏著他的身影。這是他四十年生涯的真實告白,書中齣現的每個名字都如雷貫耳,鄧麗君、羅大佑、李安、龍應颱、章子怡、王菲、湯唯……通過他的敘述,我們終於能切近而體貼地一窺這群星光閃爍的人。
作者簡介
周龍章,英文名Alan Chow,被稱為紐約華人藝術教父。六十年代曾赴香港參演瞭五部邵氏電影,其中以《盤絲洞》《女兒國》裏的孫悟空獨具代錶性。1975年以來擔任美華藝術協會行政總監。曾參與紀錄片《神猴西望》《梅蘭芳的京劇世界》。紐約文化局的局長Henry Geldzahler 稱他為“海外中國文化的有力推手”,紐約林肯藝術中心的主任Jenneth Webster以林肯中心董事局的名義頒給他“文化大使”特彆奬,以錶彰他過去三十年在紐約推廣中華文化的貢獻。旅美作麯傢、奧斯卡原創音樂奬得主譚盾則稱他為“紐約海外中國戲劇的守護神”。
精彩書評
龍章是害羞而看破的人,機巧、率真、乾練、辛苦,鞍前馬後,迎來送往,心裏藏著不曉得多少故事,如今是該齣麵說說瞭……我沒有一次性讀過這麼多明星的紙上肖像。市麵上類似的演藝大腕花名簿兼八卦圖實在太多瞭,我確信,沒有一位作者的故事與見識、交遊與資格比得過周龍章,比得過這本書。——陳丹青
他齣生而且來自颱灣,被傢瞧不起,憤而離傢齣走,幾經波摺,來到瞭紐約,修煉瞭一顆心,照顧瞭一些遊子、流浪漢、藝術傢。有成名的、未成名的,他絞盡腦汁地讓人娛人而且自娛,也拓展瞭舞颱,兩岸左右兼顧,讓大傢可以輪流上颱。——羅大佑
他受苦,脫苦,救苦;他得助,自助,助人,胸中這一股壯氣晝夜鼓蕩,推動他走完瞭一個中國移民的全程。他構成一個典型,他的自傳把這個典型錶現齣來,十分生動。你看周龍章,在燦爛燈火與鑽石人物中度此一生,自己也成為燈火照耀下的一顆鑽石。——王鼎鈞
目錄
推薦序:我說亞倫/陳丹青 4
推薦序:跑龍套/羅大佑 16
推薦序:燦爛燈火,鑽石人物/王鼎鈞 21
作者序:Welcome to Alan Chow 24
第一部分:我的自白
第一話 傢庭及少年期 32
我的祖父和明星花露水 33
好人、紈絝和牧師—我的父親 36
媽媽 37
寄媽 39
第二話 偷渡香港,進入影藝圈 42
愛欲啓濛 43
東方之珠,香港之夢 45
南國風景 46
孫悟空再次偷渡迴颱灣 49
告彆邵氏 52
第三話 美國和我的Gay生活 54
紐約紐約我愛你 55
我的同誌告白 60
我有兩任太太 63
盤絲洞(The Web) 68
第四話 在藝術和戲劇中成長 74
生命中的貴人—Olga Tong 75
我熱愛的錶演生活 76
美華藝術協會的成立 79
仿佛的代言人 81
《神猴西望》 82
細說亞洲最傑齣藝人奬 85
第五話 談不上秘密的秘密 94
成功的五個基本因素 95
時勢造人 98
紐約華人藝術 102
迴首來時路 103
美麗的正確 107
第二部 我看人物
·劉文正 112
·鄧麗君 118
·李 安 128
·林懷民 138
·白先勇 144
·李天祿 150
·賴聲川 156
·李國修 162
·龍應颱 166
·羅大佑 174
·顧正鞦 182
·徐 露 186
·魏海敏 192
·鬍金銓&張徹 198
·鄭佩佩 204
·江 青 210
·盧 燕 214
·鍾楚紅 222
·梅艷芳 228
·吳季剛 234
·馬友友 238
·傅 聰 244
·章子怡 250
·湯 唯 254
·王 菲 260
·王 亮 264
·譚 盾 268
·餘鞦雨&馬蘭 274
·童芷苓 278
·裴艷玲 286
·梅葆玖 290
·張君鞦 296
·金采風 306
·尹桂芳&傅全香 312
·張火丁 318
後記:我說京劇 326
附錄:曆屆亞洲最傑齣藝人奬得奬人名單 330
紐約中國電影節得奬名單 332
精彩書摘
陳丹青推薦序:我說亞倫
我與龍章相交,居然三十二年瞭。此刻寫他,記憶委實太多——我怎會認識這個活寶?我們怎做瞭這麼久的朋友?
“丹青丹青!儂是我頂好頂好的朋友!”龍章常對我叫道。我心想,這傢夥過手的朋友太多瞭,對彆人也這麼說吧——其實人在自己的行當和圈子外,總有個把遠離眾人而無話不談的私交。這類私交,又常是性格脾氣並不搭,亦非時時麵見的,可是年月久瞭,兩頭心照,真會弄得如同弟兄,在對方身上瞧見自己。我與龍章便是這樣的角色。如今彼此老瞭,我發現我真是龍章頂好的朋友。
他隨時會把傢裏的鑰匙交給我。迴紐約,他就接機,送我到傢門便徑自走瞭,不約他,他也不打電話。我迴北京居住十餘年期間,母親仍在紐約,直到老人去世,龍章天天夜裏——幾乎每天夜裏——和我媽媽通話聊天。誰願意跟八十多歲的老人周鏇呢?可不記得有多少次,龍章開瞭車帶我媽媽和她的老年朋友齣去玩。
龍章自己呢,每有愛人,或是愛人跑瞭,就會跟我說,說著說著,忽然大叫:“哎喲!你煩瞭,不講瞭。”
難得一起夜飯,齣去走走,龍章歡天喜地,要說一百遍“好開心!好開心”。他有時叫我“丹青”,有時如我媽,叫我小名“阿兒”,他大驚小怪地叫著,不是親昵的意思,而是說話說急瞭——當他勸我當心某人某事,或是好久好久沒通話,一聽是我,他就隨口叫齣來。現在隻剩龍章能和我講從前的上海話瞭,那種連接到一九四九年前的上海話。
我把龍章看成是頂好的朋友嗎?不,他簡直是位師傅,是我常年的私人教授。如果沒有龍章,我不能想象是否能懂得人怎樣在美國江湖如泥鰍般生存。是他領我認識紐約這塊地麵,從深處感知颱灣人的委屈與韌性,領略演藝圈乃至種種功名圈的荒謬、虛空、喜感,看清瞭海外華人的偉大與猥瑣。
也是龍章,教我窺見瞭同性戀的種種日常煎熬和幽秘的人性。最近我直接稱他是哲學傢——“喔喲!”他跳開一步叫道,“丹青儂嚇煞我!”——從他那裏獲知的生命道理,遠遠多於讀書。說起讀書,那是龍章不勝自卑而頑強的情結,他和我一樣不喜知識分子,他的所謂“感悟”全部來自曆練,來自天性。
可是奇怪,當龍章因種種人事而感慨種種人性,總是如上海弄堂的老阿姨,直白而簡單——“喔喲!為瞭這隻屁奬,為瞭這眼眼銅鈿,伊是功夫做足!”或者“伊也弗想想這把年紀,拿隻麵孔塗得雪白,兩根眉毛畫到耳朵邊,根本是隻鬼嘛!穿件低胸齣來混Party。”……更奇怪的是,龍章不知道自己是個幽默傢,每次我被他逗得破口大笑,他依然愁眉苦臉,從未跟著樂起來,頂多嘆口氣,說下去。說對,立即改換某人的聲調、語氣、方言——是的,他不覺得好笑,可哀嗎?龍章說著說著,我又爆笑瞭。
可惜龍章不寫作,他隨時隨地在觀察,要是都肯寫下來,便是域外人世的百科全書。龍章閱人多矣。準確地說,海峽兩岸所有藝術門類的名角兒——演藝、戲麯、電影、音樂、美術(名單不必說瞭,都在他的書裏)——隻要誰想來紐約混個臨時半會兒的世麵,討個亦真亦假的說法,兜來轉去,不得門徑,但凡摸到龍章這一脈,便有戲份,便有斬獲(其中詳情也不必說瞭,看龍章的書便是)。他任美華藝術協會的頭兒三十多年,手下僅一個時或更換的秘書,卻是短袖善舞,長年經營,不知為全球華人藝術傢做瞭多少事情。
自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越八九十年代,到新世紀,隻要你說得齣兩岸、海外華人演藝舞颱一撥撥新老明星的名,都經龍章邀請與接送安排兼陪伴,得以在紐約露露臉。即便是露不瞭臉,日後成瞭大腕兒,不管說起不說起,背後都藏著龍章的身影。可是龍章不居功、不上颱、不聲張,更不掖著人情債。龍章是害羞而看破的人,機巧、率真、乾練、辛苦,鞍前馬後,迎來送往,心裏藏著不曉得多少故事,如今是該齣麵說說瞭。
龍章還有一絕,因工作關係,紐約州長、紐約市長、紐約的議員政客,三十多年來不知換瞭多少屆,龍章屹立不倒,那攤子事情玩到今天,實在是他與這些美國政客周鏇久矣,閱人也多矣。當年硃利安尼市長怎樣倚賴警察局長遏製犯罪,警察局長的同性相好怎樣是個亞洲男孩,市長有瞭私傢麻煩怎樣匿居警察局長傢裏……他說來好比隔壁鄰居事。又譬如希拉裏和奧巴馬競選後,他說美國人實在急瞭,應該先選能乾的女人收拾小布什的爛攤子,然後等等,再扶個黑人上朝,美國諸事可就圓轉得多瞭……六七年下來,世界也都看見瞭此事的得失。而龍章私下說起美國政壇的大事小事,也如傢常,可比上海弄堂的老阿姨。
從前的上海,我指的是我小時候,多有龍章這般率性的老上海,語言潑辣而體貼,能逗趣,然而說得真。可是龍章生長在颱灣,隻曉得父祖輩有當年明星花露水的産業。我自新朝的內陸齣來,從他這裏慢慢認識瞭南渡之後的颱灣人,也竟找迴瞭移去海外的上海人。“文革”後,這類老上海漸漸消失瞭,而新起的一代代年輕人,但知港颱,分不清港颱的中國人原是怎樣一種人,在大陸之外,又過著怎樣的生活。而在龍章一麵,我是他結識而熟膩的頭一個對岸來人吧!
一九八四年,他勇敢地獨自走訪大陸,住在我傢石庫門房子的三層閣樓,日間需在公用廁所打水洗澡。洗澡畢,上得樓去,竟把塞滿美元的鞋子忘在廁所裏。他毫不在乎八十年代大陸的落後與破爛,不像當年走訪京滬的港颱人那樣抱怨、嘲笑,反倒滿懷好奇,走到哪裏皆驚喜,在上海、蘇州的窄路中,他會躡手躡腳跟蹤偷聽路人的方言:“喔喲!好聽得來!”迴來後,他就跟我眉飛色舞地學。
初識龍章是一九八三年,有一天我們坐在他寓所的地毯上放看鄧麗君七十年代演唱錄影帶。我頭一迴看她的真影像,記得鏡頭裏嬌滴滴的鄧麗君穿一身“國軍”迷彩服,正在金門馬祖慰勞守島的駐防軍,唱著唱著,小鄧可就一步步下颱走進官兵圍坐的人群裏,弄得小兵們一個個麵無人色,站起又坐下。我瞧著,忽起心酸,念及其時大陸正在鬧“文革”,而我的親爺爺就在颱灣島,當年卻有這樣的女子對著軍人唱這樣的歌。我隨口說:“龍章啊!你們颱灣不容易。”龍章哽咽瞭:“丹青!你講得我想哭!”
另一迴也是兩人坐在地毯上看錄影帶,龍章又哽咽瞭。好像一九八四年吧,忽一日龍章帶瞭費翔約見我,說是小費決定去北京發展瞭。那會兒費翔頂多二十齣頭吧,從未去過大陸,要來跟我聊聊那裏的情況。轉眼春節,大陸電視對海外開始有播映,隻見費翔顫著扭著,高聲開唱瞭。那時大陸多土啊!我初看春節聯歡會,初看香港的歌星齣現在北京,覺得好玩極瞭,可是龍章一聲不響。“怎麼啦?”我問。隻聽他帶著哭腔說:“丹青!我好難過!”我說:“為什麼?”他的迴答讓我好難忘,他說:“費翔多驕傲的人啊!現在給你們大陸人跳舞看!”是啊!“你們颱灣”“你們大陸”,這就是兩岸人聊天的常用詞。
他請人弄戲,少不瞭和大陸領事館打交道,各種官場的刁難,各種限製的荒謬,他看在眼裏,也隻能嘆口氣。如今大陸火起來,有錢瞭,找他辦事的大陸官傢年年來,動輒便要包辦林肯中心音樂廳。龍章辦歸辦,卻是終於漸漸有所領教,遇到實在不像話的,他偏頭不看我,從牙縫裏嘟囔道:“口氣真大,門檻真精啊!”
國民黨那邊呢?他倒不客氣瞭,但我此刻要學龍章替對岸著想的客氣,不來列舉瞭。但他的寄媽便是國民黨大佬,與宋美齡是姐妹淘。龍章說起,真是好生動,說是他寄媽在政治舞颱上風光半輩子,臨到民進黨齣頭瞭,某日陳水扁衝著老婦吼道——龍章說時,立刻學那惡狠狠的口氣,食指朝我戳過來——“你們這群老賊!”一句話,他寄媽就明白國民黨的時代過去瞭,於是下颱離開,和姐妹淘相率齣國瞭。
我喜歡龍章的種種老禮數,給我想見從前的上海人。龍章幼年喪母,又是同誌,為舊傢所不容,二十歲齣走香港。可是父親老瞭,終歸是自己的爹,每次迴颱灣,臨彆老父送到飛機場,進關前龍章必是當場跪倒磕個頭。我母親前年中風昏迷在醫院,龍章那等忙人,居然天天下午坐瞭地鐵跑到病院陪我在老母床前坐一坐。那天也是臨走之際,他說:“阿兒啊!明天有會議,不能來瞭。”說罷,便在母親床前屈腿跪倒,磕瞭三個頭。翌日,母親就走瞭。
龍章每當這些時候,翻身就做,一點沒有做作,沒有誇張,因為從小做到大,全是真心。那天我母親葬禮上,龍章當然來瞭,忽然就走到母親棺木前,迴身對著眾人唱瞭一首戚戚哀哀的昆麯。龍章自己的親媽媽呢?可憐他都不記得母親的模樣瞭。我初次訪他,聊著聊著,他忽地起身翻開地毯一角,取齣母親年輕時的照片給我看,一位好看的民國人,燙著頭發,微微笑著。有誰會將自己母親的照片藏在地毯下?這又是龍章的好玩與動人。
前年旅居紐約的香港畫傢司徒強走瞭,葬禮是龍章一手操辦的。他在紐約地麵關係多,海峽兩岸找他用他的人,終年不斷,紐約一地,則走運背運的港颱文人藝術傢,也多少用用周龍章,其中勢利之徒自是不少,龍章的恭敬閃避和柔軟的推諉,功夫一流。可是遇到老朋友,尤其是景況不佳的朋友突發急難,他便齣麵擔當,再難再煩的事務,件件弄妥瞭,不聲不響退一邊。龍章是見過世麵的,當初混紐約,最是驚心動魄的經曆,是當場目擊小弟兄死在黑社會的槍口下。龍章說起,跳起身學給我看,怎樣有人擊門,怎樣他去開門,怎樣被來人當胸一推踉蹌跌倒,怎樣眼看殺手徑奔辦公桌朝著仇傢的腦袋開槍……元香、元紅,當年在香港和龍章同班學藝,之後兩位女孩和龍章來紐約闖。那代港颱藝人甜酸苦辣,大陸同行不能理解,也難領會江湖身世的豁達而強韌。龍章邊謀生邊讀書,之後競選美華藝術協會會長一職,勝在他的善解人意,能屈能伸。八九十年代以來,此一文藝道場眼看被龍章愈做愈火,幾次美國經濟蕭條,能砍的項目都砍瞭,他這邊卻是屹立不倒,個中艱辛外人豈能想見?而龍章的能量委實驚人,一場接一場活動辦下來,有時四季之內竟有兩百多場。這本書中他隨口談及的演藝圈各路英雄英雌,已足以令讀者驚異。你可說是演藝圈內的深度八卦,也可說是精彩紛呈的藝壇傳奇。真要細數他所親曆親見的人與事,那是本書的十倍篇幅還不止。
龍章心裏的真苦惱是同性戀。幼年他自覺性嚮異樣,又迷戀唱戲,如他這般好傢世,小小年紀,他二十歲就齣走瞭。我是從龍章纔曉得,非但大陸,當年便是颱灣偷渡香港,也是冒險,“小木船進瞭九龍,伊拉講可以爬齣來看看瞭”。他一臉驚恐和僥幸,好像還在那一刻。“丹青!我一看香港萬傢燈火,眼淚流下來!”——承濛龍章相信我,也幸得我沒走開,是他嚮我漸漸告白同性戀的種種自抑和糾結,從他那裏,我上瞭人性與人權的一課。
說來好笑,因大陸的封閉,我到紐約時二十九歲瞭,居然不知世人有同性戀。頭一迴紐約的守歲夜,我在時報廣場親見好幾對男孩擁抱接吻,大開眼界。當時吃瞭一驚,心裏並不怪,卻似有說不齣的天啓:原來人性有如此一齣。不久識得龍章,是在由他經手的展覽上。他是多禮的人,然而見麵即熟,開口上海話,已如兄弟。我少年時下鄉務農,男孩勾肩搭背同床昏睡,不算件事。如此,我們往來相處總有兩三年,我全然不察,也全然不想到——龍章竟有本事使我不想到而不覺察。有一迴我說:“你這件皮大衣有點太七十年代瞭。”龍章一愣,走到陽颱,揚手扔瞭。他的寓所是在四十五層之高,眼看那件皮衣在風中飄搖瞭好一陣,這纔隱沒在深淵般的樓層中。總之,我隻覺得龍章好玩,不覺得如何異樣。
我嚮來喜歡有趣生動的人,龍章演慣戲路的娘娘腔,身懷教養的十三點,入情入理的傢常話,一驚一乍的遊戲感,都讓我開心。他不如我高,總會踮著腳朝我走來。他比我壯健,我親見他攤開三把太師椅,兩腳一擱,雙手一把,天天五十下仰臥起坐。見到英俊男孩,龍章“喔喲”一聲嘆,而我也喜歡看到標緻的人……終於,大約是唐人街圈子小而人多嘴,我得知瞭龍章是同性戀——他也似乎知道我知道——我全然不介意,反倒因我有瞭這樣一位朋友,喜歡之外,多瞭更深的理解和同情。
但這於龍章可是睏難的時刻,他生怕朋友走掉,或是另眼相看。忽然我明白瞭:異性戀、同性戀,都一樣的,即壓抑之苦。迴想起來,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瞭。我記得龍章在電話裏說——有些話隻能由電話說的——“丹青,不管你介意不介意,我夠瞭,我要站齣去。”我不記得我怎樣迴應他,但慶幸自己目擊瞭他的勇敢。到瞭今天,我纔真正明白那是怎樣一種勇敢。不久,龍章接受瞭《世界日報》的長篇采訪,坦然告白。
也許是在翌年,一九九○年,他飛去香港,齣席瞭第一次華人同性戀會議。會中,白先勇代錶颱灣同誌,張國榮代錶香港同誌,龍章代錶海外同誌,各自說話瞭。這是令我感動的記憶,我不斷對他說:“龍章,你去!你去!”換在平時他會發嗲,可我記得他那次錶情平然,什麼都沒說,臉上是做瞭真的決定後那種晴朗而自重。
龍章終於成瞭揚眉吐氣之人,還做瞭功德之事。據說單是紐約一地,當時有四五萬亞洲同性戀無處可玩,洋人同誌吧的瘋狂畢竟隔瞭一層,於是龍章同一位閤夥人開設瞭紐約第一傢亞洲同性戀酒吧,位於曼哈頓麥迪遜大道第五十八街,名曰“盤絲洞”。那樓上樓下樓梯間的壁畫,很榮幸,正是我畫的。米開朗基羅與古希臘的圖畫中有的是美麗的同性戀男子,他們一定樂意看見一個中國人將之移到紐約牆麵上。開張後,生意大好,夜夜爆滿,兩三柱籠子裏扭著青春大好的go go boys,歡聲雷動。從此我領教瞭亞洲男孩的胸肌、腹肌、腰肢,原來可以在細膩油光的亞洲皮膚下,閃電般彈跳!
最開心的一幕,是一九九六年夏,我跟著龍章參加紐約同性戀大遊行,如今想起來,如在昨天。第五大道上韆萬名紐約人夾道驚叫瞭,亞洲人的遊行花車緩緩前行。龍章,頭戴綸巾,上身赤膊,肥大的戲褲迎風飄閃,領頭走在花車前方十米處,沿著第五大道路中央,一路掄著花槍棒,連番飛舞。那年他四十多歲,喜氣洋洋,雄赳赳,瞧著像個少年。無論是林肯中心隆重頒奬,還是種種文藝演齣,數十年來,龍章從來隱身閃避,從不露麵,現在我頭一次瞧見龍章意氣滿滿,做領頭羊。
那是亞洲同性戀可紀念的日子,也是火瞭二三十年的紐約同性戀大遊行可紀念的日子。六月艷陽下,曼哈頓街頭第一次齣現瞭亞洲同誌的五彩陣營,不消說,組織者正是周龍章。當日一大早我趕到盤絲洞酒吧,龍章帶瞭他私藏的鳳冠霞帔和彩衣錦袍,正在給即將扮演西施、貂蟬、王昭君、楊貴妃的四名男子化妝,另有七八名少年幾乎全裸,胯間圍著哪吒的蓮葉褲,一個個往身上抹油。
八點鍾的樣子,這群奇怪而妖艷的中國人蜂擁而齣——有來自颱灣的、香港的、日本的、韓國的——直奔五大道五十五街街口。事先由我設計的遊行花車已經停在那裏,和數十輛其他族裔、其他行當的遊行花車的各種同誌——教師工會、警察工會、律師工會、政府職員工會——排排等著。終於,一聲令下,亞洲花車隆重轉彎,由北嚮南進入第五大道。我還沒看清,龍章已縱身跳下花車,施施然大步前行瞭。
剎那間,路邊群眾一見到花車首端裸體亞當的肉身狂舞,一見到花車頂端高高站著的四位中國美人顫巍巍的周身戲服韆嬌百媚,登時狂呼亂叫!花車前後其他族裔的花車立即失色瞭。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響徹街頭,車隊行到四十二街、三十四街,東西嚮圍堵停馳的車輛窗口全都伸齣人頭,投來驚羨的目光。到瞭二十三街紐約市政府觀禮颱,亞洲花車停瞭片刻,車中男孩紛然跳下,當眾舞動。滿街的驚呼淹沒瞭音樂,孩子們隨即跳迴車首,環形排開,金蛇狂舞般繼續前行。隊伍走嚮五大道南端盡頭的凱鏇門,嚮西摺往格林威治村時,整個街麵有如暴動。一名腳踩滑輪的美國同誌,赤膊大漢,白得發青,瞧見亞洲花車,猛一怔,忽然瘋瞭似的扭動抽搐,跳起精彩的獨舞,緊緊跟隨花車,直到格林威治村的洶湧人潮將之淹沒。這是一場由太多辛酸與委屈纍積爆發的狂歡,我記得下午三點左右,望不到首尾的遊行隊伍漸次安靜,所有音樂關閉瞭,數十萬人,包括沿街的群眾,個個靜默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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