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2
大畫傢怎麼教自個兒的孩子啊?
徐德亮(以下簡稱徐):咱們聊聊您的父親李苦禪大師。現在是“大師”滿天飛的時代,但是真正夠得上大師的,恐怕屈指可數。我想把李苦禪先生稱為大師,業內業外,全國人民,乃至於國傢都會認可的。聊李苦禪先生,我想請您先聊聊自己。您今年高壽?
李?燕(以下簡稱李):我今年不夠高壽,七十有二,1943年生,屬羊的。
徐:您也是在舊社會齣生。
李:對。
徐:1943年的李苦禪先生已經是大畫傢瞭,所以您是齣生在一個大戶人傢,用我們現在的話叫“富二代”,能不能這麼說?
李:我們傢可不富,我小時候對這個傢的印象,就是一個字:窮。
徐:那為什麼呢?
李:我告訴你啊,我在北平齣生,苦禪老人給取的名,燕京齣生嘛,就叫我李燕。齣生沒滿月,我母親就抱著我上濟南去瞭,為什麼呢?那個時候時局動蕩,你想啊,1943年。
徐:北京還是日本占領時期呢。
李:對,那時候叫北平,為什麼呢?遷都南京瞭,北京不但不是首都,而且還是淪陷區。先父李苦禪,那個時候參與瞭八路軍的地下工作,為瞭傢屬安全,叫我們遠遠躲著去。就這樣我母親帶著我到濟南,住在迴民區——到現在我也不吃大肉。
徐:那為什麼送到濟南呢?濟南有親屬還是……
李:有一個朋友。我們是山東人嘛,我父親在濟南的老朋友多瞭。我一直到什麼時候纔見到我爸爸,纔知道我爸爸長什麼樣兒呢?鬼子投降瞭,我母親抱著我迴到北平,纔見到我父親。
徐:1945年鬼子投降。
李:反正迴北京的時候我就懂點事兒瞭,讓我叫“爸爸”我就叫瞭。
徐:還有印象嗎,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樣兒?
李: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我爸爸那個禿頂——他比較早就禿頂瞭。還有他老拿著毛筆在桌上劃拉,後來纔知道這是畫畫。
徐:當時是住在哪兒啊?
李:西城的錦什坊街。可惜瞭,現在拆瞭。
徐:白塔寺對麵。
李:對,裏頭是過去巡捕住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居民房,有點像兵營似的設計,因為離城門近嘛。那時候住在那兒,後來又搬傢……反正我們當時可以說是居無定所。有人以為,李苦禪應該住一個大四閤院,對吧?
徐:那可不,那麼大一個畫傢,還不趁個四閤院?
李:沒有,沒有,他這一輩子,曾經掙過不少錢,但是確實也沒留下什麼錢,他掙的這些錢都哪兒去瞭,咱們以後再說。
我們住過很多地方,最值得說的,就是1949年後中央美術學院的那個大雅寶鬍同甲2號。這個門牌兒需要說,因為這可能是全世界大師級畫傢最集中的一個宿捨院,長條形的。
徐:1949年後,那您那時就是7、8歲瞭。
李:那就很懂事瞭,我都上小學一、二年級瞭,一直上到四年級,都在那兒住。上東城根小學,原名是基督教女青年會小學。
徐:哦,教會學校?
李:對,但是這個教會學校是一個愛國機構,它是由中國基督教愛國三自委員會成立的。在抗戰時期,那還幫助過地下工作呢!
住在大雅寶鬍同甲2號的時候,其他畫傢的孩子們,他們的吃穿用玩,有的相當不錯。還有的時候到彆人傢裏看,有個比較,那很明顯,人傢比較好,我傢境就差點兒。孩子容易羨慕彆人。隻要我一羨慕,我父親就衝我瞪眼:“不許羨慕,沒齣息!”
徐:哦,那會兒您傢比其他畫傢還不如?
李:嗯,還不如。我傢有什麼東西,我現在閉著眼想一想,一件一件都數得齣來,就那些件,真沒什麼東西。我父親他愛收藏,那時候是收藏的大好機會。50年代啊,反封建,你要是傢裏有硬木桌子、椅子,生怕被人說齣身官僚,趕快處理瞭。
徐:那一般傢裏都使什麼傢具啊?
李:我說你都不信,跟單位總務科那兒藉傢具!床啊、椅子、凳子、桌兒啊,那都是普通的柴木做的。上頭還有小牌,那留著也是文物瞭,“中央美術學院傢具多少號”。哎,就這個,這樣你傢就像無産階級瞭。
徐:哦,“像”無産階級。
李:那時候思想都挺“左”的。但我父親他不怕,反正誰都知道他是農民齣身,這早就不是秘密瞭,是吧?哎,你們不要,我要。一對兒清前期仿明的太師椅,多少錢?一對兒,三塊五。就算那時候三塊五頂現在三十五,那有什麼,三百五也不貴。
徐:三韆五也不貴。
李:哎,你買不下來。尤其那個大八仙桌,清中期的,雕花雲龍束腰,那多少錢?是他教授工資的七分之一。哎,人民幣二十五塊。現在咱一個教授,甭說彆的,我是清華大學教授,我這個七韆塊,拿齣一韆塊來,我能買一個老榆木的八仙桌不?
徐:一韆塊,您買一個三閤闆的差不多。
李:嗬嗬,你說得太慘瞭點兒,怎麼也得五閤闆的。
徐:,反正那時候這東西都便宜。那這大八仙桌兒現在還在傢裏呢嗎?
李:都捐瞭,我們都捐給李苦禪紀念館瞭,無償捐獻。誰要看,上那兒看去。
徐:那時候住的房子不大啊?
李:很小。我父親這輩子住得最好的房子,是他晚年由國傢關照,兩位副總理給批示分配的。那時候房子很緊啊,那都不是靠錢買,隻能靠國傢分配。落實政策,王震副總理、榖牧副總理批的,分在南沙溝大院。樓上樓下兩個單元,他工作室17平米,睡覺那屋15平米,跟我母親住一屋。
徐:那現在來看也是很小的房子啊。
李:很小的房子,沒有廳,還有一個9平米的小屋,保姆住著。有廁所、衛生間。哎,那苦禪老人就很滿足嘍,逮誰跟誰說:“哎喲,我現在可住得好嘍,我再也不用上公共廁所嘍,再也不用上外麵泡澡堂子去瞭。”他一輩子對自己的物質生活要求很簡單,還能有這好房子住,這就韆恩萬謝瞭。所以他這一輩子啊,可以講,大部分時間,跟這“高消費”仨字沒關係。
現在都講究吃素身體好,是吧?我們那時候是淨吃素瞭。
徐:買不起肉?
李:節衣縮食。1949年前那個鈔票毛極瞭。那時候全傢最有錢的誰啊?就是我。我的褥子底下,那時候平闆床,硬嘛,褥子又薄,我墊著差不多一寸厚的鈔票,舒服著呢。現在你想試,你也試不著瞭。
徐:沒那個機會瞭。
李:因為1949年前那鈔票都成小孩玩意兒瞭,尤其是美國幫著印的那個金圓券,一不小心能把手剌瞭,咯噔咯噔的。
徐:那紙好。
李:紙好著呢,印得也好著呢,摸著油墨都有厚度,比現在鈔票一點兒都不差。小孩用它疊三角,“吧”,我把你的拍翻瞭,就歸我瞭。迴傢以後開水一燙,倍兒平。嘿,我墊在床底下,那彈性,真舒服。後來都攏火瞭,因為上頭有蔣介石像的暗光兒,還有“中華民國”字樣,那留著不是招事兒嘛。
徐:那您從什麼時候開始畫畫的呢?
李:孩子畫畫啊,是齣自模仿。德亮你要是老在你兒子麵前畫畫,他也想畫畫。
徐:但是拿毛筆畫,跟拿鉛筆畫,還是不一樣啊。您什麼時候開始能拿毛筆在桌上、在宣紙上畫呢?
李:你問這個話,就說明你沒受過這個苦。宣紙、毛筆,是小孩子用的嗎?不配!拿什麼筆?石筆,在地上畫。這地呢,我們住的不是那種四閤院的青磚墁地,是老房子那種“水門汀”的地,那就算不錯瞭。
徐:就是水泥的地。
李:拿石筆畫。小時候我們老使畫石,乾嘛呢?上課。那時候普遍都窮,弄點兒紙訂個練習本,該交作業的時候,正規的作業往本上寫,交作業。老師上課的時候,底下學寫字,算算術,用什麼?石闆。現在都不賣那個瞭,就是房山齣的那個石闆。
徐:我都沒見過。
李:哎,你到房山那兒看,瓦都是那個做的。
徐:漢白玉?
李:不是不是,哪兒那麼好?一片一片的,那石頭也不太硬。
徐:頁岩?
李:叫什麼岩,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管它叫瓦片兒石,因為光看人拿它做瓦瞭。
徐:黑不拉嘰的。
李:黑灰色的。有的連那個四邊都沒有,有四邊的邊框那個,得去市場買。有的人直接到房山那兒起一塊石頭,把四邊磨磨,大人還得鑽倆眼兒,穿上綫兒,擱書包裏頭。拿畫石做的筆,在這上頭寫。每個人還有一個小闆擦。
我開始畫畫就是拿畫石在地上畫,反正我父親那兒畫什麼,我仿著畫什麼。畫的時間長瞭呢,就看著什麼畫什麼瞭。比如說我們住的那個地方離豁子口200米,到城外玩兒,什麼都不花錢,逮個螞蚱啊、勺螞螂啊、掛嗒扁(一種尖頭尖尾的蚱蜢)啊,粘個知瞭啊。還有小刺蝟,我會逮刺蝟,紮不著。
徐:那怎麼逮呢?
李:哎,刺蝟,你一逮它,它團一團,你下不瞭手。得用倆中指,從兩邊腰底下——那地方的毛軟啊——這麼一搭,搭起來瞭,帶一個口袋,給它擱口袋裏頭提溜迴來。
徐:提溜迴來養著玩兒?
李:從小大人就勸:咱們彆殺生啊,這個讓你養,養不活。喂它點兒,時候長瞭,它不愛吃飯,就麻煩瞭。而且一到鼕天,它還得鼕眠呢,咱也沒這個條件,玩幾天就放瞭。
哎,東郊那兒還能看什麼?那時候環境還沒汙染呢,護城河裏有碧綠金綫兒的青蛙。兩邊就是野菜,那時候我會采野菜,尤其那野莧菜,野莧菜不是紅的,現在炒莧菜不是紅湯嗎?那個野莧菜是綠的,味道挺好的。你得會采。什麼時候采呢?得嚼得動的時候采。采迴來之後啊,拿開水那麼一焯,剁吧剁吧,剁碎瞭,弄點蝦皮炒炒,拌個餡兒,包大菜包子,省糧食。這個也等於是玩兒瞭。
徐:那這些什麼莧菜,什麼蛤蟆呀,還有草蟲什麼的,您都照著畫麼?
李:哎,都照著畫。還有那個什麼菜園子,小時候好奇,咯噔咯噔咯噔,什麼聲音?一看,小驢在拉水車呢。我就在那兒研究水車怎麼畫,差點兒沒把手給掩瞭。
可以說一齣城就能接觸農村生活。現在那一塊兒早就變成大樓瞭。雅寶路就是我們住的大雅寶鬍同那地方,現在成瞭路瞭。
我小時候,特彆愛城牆,那會兒城牆沒拆呢,城牆上頭就是我們孩子們的天地,大人看不見,管不著,當然也很安全,掉不下來。
徐:城牆怎麼上去呀?
李:我告訴你啊,快到齊化門那兒有一個馬道。那個馬道也是關著不讓人上的,但是孩子們呢,大人一般不怎麼管,也管不瞭。孩子們能鑽進去,鑽進去“騰騰”就上瞭馬道。一到瞭上邊,哎喲嗬,是全放開瞭,那簡直是天地人三不管瞭!
徐:那會兒城牆上邊有垛口嗎?
李:有垛口。都有,極完整,沒人拆。
徐:因為我小時候,上過現在東便門遺址那個城牆,就在靠近崇文門那邊,有個地方能上去,但是上邊就沒有垛口瞭,就是半截城牆在那兒立著。
李:那時候就已經拆得差不多瞭。
徐:上邊全都是酸棗樹啊什麼的。
李:對啊,酸棗,誘惑力可大瞭,一不要錢,第二它通風,那個酸棗個兒大,好吃。現在有時候他們拿酸棗來,我一吃不行,不如我小時候那個。還有上頭逮的那個螞蚱,就是“登刀山”,個兒大。怎麼“登刀山”呢?你帶一個手絹,把它給兜起來,它那個後腿一蹬,感覺像是帶鋸齒的,把你手絹能蹬透瞭,所以還得帶一個廢窗紗做的小籠兒,底下都封上,上頭是用過去都穿的那個綫襪子,廢襪子,拿著襪子脖兒那“邊兒”,縫上,上麵繩一紮,你逮的螞蚱,放那裏頭。
徐:您那會兒上城牆,城牆上麵已經都長樹長草瞭?它不是一馬平川的?
李:不是不是。老早就沒什麼人管瞭。
徐:上邊都是土路瞭唄?
李:上頭不是土。
徐:城牆兩邊是垛口,中間的地是什麼呢?
李:地也是磚。
徐:那這個樹怎麼長齣來的?拱齣來的?
李:拱齣來的。那個磚都殘瞭,多少年也都不再用瞭,它確實也不再有防禦價值瞭。那兒就是這些孩子們的天地,上那兒玩去,大人看不見。因為那時候不管認得你不認得你,大人都有管孩子的權利,你這兒淘氣瞭,那兒又違規瞭什麼的,旁邊隻要是個大人就能管你。
徐:甭管認不認識?
李:哎,那時候齣去丟不瞭,也沒有多少流動人口,跑丟瞭有人給你送迴來,哈哈。所以那個時候,就是有這麼一個環境,我齣去玩迴來就畫。我父親不管,你愛畫什麼畫什麼。
徐:那是多大歲數?
李:小學一年級到四年級。
徐:就是您畫,他也不管?
李:哎,他不管,不指導。
徐:這個為什麼呢?
李:等我懂事之後,我父親纔講,說是孩子啊,天真,看什麼都新鮮,畫齣來就有意思,你彆老拿大人的意誌去指導他。他說現在好些個大人教孩子畫畫,挺小挺好的孩子,讓他臨齊老先生,齊白石老人,很小很小就臨,還照著大人的畫畫,把孩子的天真就給泯滅瞭。他說在這個兒童時期,這一段,你就讓他由著性子畫去。有條件給他準備好點兒的工具,沒條件就準備差點兒的工具,你就讓他畫去。
確實,兒童畫都有趣味,這好像是人的天性。你給哪個孩子一個畫畫的工具,他都能畫得好玩兒。但是一般來說呢,到瞭9歲、10歲,慢慢地,兒童的那種童真就沒瞭。所以到這時候呢,我父親苦禪老人就說,可以開始受點兒基本功訓練瞭。所以我實際上到瞭13歲纔接受正規的訓練。
徐:哎,這個我們就特彆想聽,作為一個大畫傢,怎麼教自個兒的孩子啊?第一步是畫什麼?
李:這第一步啊,不是他教,是上當時美院附中辦的班,這個班有點近似於現在的考前班。那時候沒有禮拜六休假,就是禮拜天休息。禮拜天一早到那兒就報瞭名瞭,學費也沒那麼貴。美院附中的教師來教基本功,擺上靜物就開始畫,一棵白菜、倆土豆、一個蘋果……
徐:等於一開始學,不是學中國毛筆的水墨畫?
李:你等著,我還沒說呢。這個是色彩課,是水彩。還有就是什麼呢?素描課,畫的素描,畫球啊,畫圓錐啊,再後來就是畫這個分麵的貝多芬像,就是上次我讓你畫的。再復雜一點兒,開始畫圓雕,圓雕就是整的,不是一半的那個。
徐:就是整個的一個大衛像,或者是老人像之類的吧?
李:大衛像還輪不上呢,那個太難瞭。為什麼引進來這些個石膏像?它分不同的教材層次用,有的相對容易一點兒,有的就相對難一點兒。那個大衛像,就得到相當程度纔能畫。還有一個,石膏像都是白的,是不是?那麼現在,一個老頭兒,真人坐在那兒,你把這個膚色得畫齣來。可是素描,就是鉛筆畫,畫完得讓人感覺到皮膚和衣服質感是不同的。如果戴眼鏡的話,眼鏡腿兒和眼鏡片兒質感都不同。水平、難度逐步加深,很正規,很嚴格。
徐:那畫這些跟國畫有什麼關係呢?
李:對日後用毛筆白描很有益,用素描概念去理解綫,能很快地用綫找到體積感和質感。可以說這個班如果辦得好的話,時間不必特彆長,你學的都是真東西,是紮紮實實的真東西,讓所有學生受益,決不會誤人子弟。教師也認真,不像後來,我看有一些考前班,每人支一個畫架子,擺一個石膏像,或擺一個模特,你們畫去吧,老師半天不說一句話。那不行。
徐:我插一句,我有一個朋友是美院畢業的,他們這些剛畢業的學生,好多都去考前班當代課老師。人傢學生呢,比如說畫這個分麵,畫半天不會啊,著急啊。他在旁邊看著,不言語。學生也小,十幾歲,半個鍾頭瞭,還在那兒吭哧呢。他過去瞭:“你起來!”他往這兒一坐,30分鍾,把這個畫畫完瞭。站起來,“叭”把手裏的鉛筆一撅,“換一張紙重新畫!”孩子站那兒傻瞭,他畫下一個去瞭。好多考前班是這樣的。
李:反正我們那時候上課,老師就是及時地走在每一個人的座位那兒,給每個人仔細講。
徐:因為學美術,它和學理工還不一樣。
李:對。一個牛頓定律,你講不齣花兒來,給多少人講它都是牛頓定律這點兒事。美術不行,一個學生一本賬。你徐德亮到我這兒來學畫,甄齊也來,倆人進度不一樣,情況不一樣,教師的指導方法、內容就不能一樣。
徐:您上課等於是孩子們都拿著畫架子在那兒畫,您去給每個人具體指導。如果是教理論,600人一塊兒上課也可以啊。
李:對,你教中國美術史,講八大山人,給多少人講都行。涉及具體技法,尤其是考前班,他主要是學技法,那必須認真對待。哪兒不對,他具體告訴你:“這兒形兒不太對,你拿大拇指比比,或者是拿鉛筆比比,垂直綫,你以這個垂直綫為基準,你看它偏多少,你自己比比,你說多少?”你畫得不對,“你看我給你這兒稍微動一筆,就加這一條綫,就跟幾何圖的輔助綫似的”。然後他再教其他人,一會兒繞迴來瞭,再看你,“哎,這迴差不多瞭”。每個人他都得記著。
我後來考進美院附中,1958年,我考進去瞭。我們校長是丁井文,原來在延安當過毛主席的衛兵。他也喜歡畫,在解放區就喜歡畫,還打過遊擊,進城以後,組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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