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2-24
这部书体现了一个作家的巅峰状态。
也特别体现了新世纪以来,对于中国小说传统、中国叙事传统中,传奇的传统重新复活这样一种艺术方向。《天漏邑》让我想起中国古典的传奇小说。
“天漏邑”什么意思?我个人的看法是说天都会漏,人是不能不漏的。人要不漏,这个人也好,这个世界也好,滴水不漏,D一,不可能,你一定说那不漏,那是骗自己。我们一定拧巴着不让它漏,我们一定会拧巴出其他的毛病的。这个天漏到底漏的是什么?我想它实际上还是有点近于老庄的感觉,就是人是天生有所缺的,天生不是完全的,这个是原始状态、基本状态。在这里面,我觉得特别有意思,人有肉体,这本身就是个要命的事。有肉体意味着你一定有优缺点,但是,我们想一想,在生活中,在文化的运转、运行中,甚至在历史的运行中,很多时候我们不承认有这个漏。
赵本夫,江苏丰县人,曾任江苏省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钟山》杂志主编。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代表作品《卖驴》《天下无贼》《刀客和女人》《无土时代》《走出蓝水河》等。
某种程度上讲,《天漏邑》一开始好像说的这个地方是被上天诅咒之地,天天被雷劈。但你读着读着,忽然又发现,这个它变成了一个飞地,在某种程度上它又是上天应许之地,是因为在这个地方人是可以漏的。
我觉得整个小说,虽说是一个意象化的东西,但是它非常有力地贯彻到了小说的情节,包括它的故事,包括它对人和人物关系的看法。这个小说无论作为一个爱故事的读者,还是作为爱思考的读者,我觉得Z珍贵的是让我们由此认识人性。认识我们自己同时也认识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历史,认识我们身上那些光荣的高贵的和卑微的可怜的。
——李敬泽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赵本夫能写出《天漏邑》。赵本夫历来都是中国式小说的书写者,他的作品深得笔记小说和话本小说的精髓。在先锋小说风起云涌的时候,赵本夫勇敢地选择了守望者的角色,为此,他为中国的当代文学贡献了一大批杰出的长篇小说、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赵本夫是独特的,从不人云亦云,从不望风而动,他的坚守为他赢得读者,也为他赢得了属于他的荣光。
我一直以为年近七旬的赵本夫早就封笔了。在最近的几年里,他嘴边挂着的,不再是文学,而是他的孙子,我想,他可以享受他的天伦之乐了。我再也没有想到,他为我们写出了《天漏邑》。请注意,我说没有想到,不是说没想到他写出了这部小说;我真正没有想到的是,赵本夫会在这样的年纪再一次完成了他的叙事变革。在《天漏邑》里,赵本夫几乎放弃了他使用一辈子的叙事策略,《天漏邑》是象征的、变形的、魔性的,在坚实的写实主义的基础之上,《天漏邑》带上了魔幻现实主义和存在主义的多重格调,这是一个独特的文本,它很难复制,它Z大的意义也许就在这里。我也是一个具有了三十年历史的写作者,我深知《天漏邑》的写作难度和写作成本,在此,我要向赵本夫致敬。
——毕飞宇
檀县长头骨安葬后,追查叛徒的呼声一下子高涨起来。人们或打电话,或寄书信,或亲自跑到市政府、市公安局,要求尽快查到出卖檀县长的叛徒。市委市政府很快给公安局下达了命令:务必抓紧破案!
宋源知道,这个任务已经十分紧迫。
这之前,他已花过很大功夫,企图破解这个谜,没有获得任何线索。现在必须调整侦破方向。
宋源想到千张子。
自从抗战结束前千张子被日本炮弹炸断双腿后,就一直在山东军区后方疗养。解放济南后,住进了一个伤残军人疗养院。因为失去了双腿,整个解放战争都没有参加。宋源经常会想起他,可他实在没有时间去看望。现在各方面工作有了一些头绪,应当去济南一趟了。一是看望他,最好能把他接到彭城来,也好方便照顾,二是想从千张子那里获得一点讯息,哪怕一星半点儿也好。毕竟当然檀县长被日军残害后,千张子进行了疯狂报复,并引发一系列大事件。他是那整个系列事件的参与者、推动者,并因此成为彭城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宋源临动身前夜,武玉蝉突然兴奋地告诉宋源她怀孕了。
宋源吃一惊,说怀孕啦?啥意思?
武玉蝉笑道你真是忙昏了头还是不懂?怀孕了就是咱们要有孩子了,我要当娘你要当爹了。
宋源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不行!咋能有孩子呢?如果说宋源对家庭没概念对老婆没概念,对有孩子就是惊慌乃至恼火了。以前和七女在一起时,所有这些都不存在,除了和七女上床,更多也就是在七女屋里喝喝茶,或者高兴时帮她在院子里劈劈柴。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从来没想过生孩子的事。怎么和这个城里女人结了婚会有这么多麻烦?
宋源越想越恼火。
他觉得自己掉进一张大网里了。
武玉蝉生气了,说你不想要孩子?
宋源说为啥要生孩子?
武玉蝉啼笑皆非,两个人结婚生孩子,不是所有家庭都这样吗?
宋源说我不管别人,我就是不要孩子,你去医院把孩子弄掉!
武玉蝉对他的激烈反应很不理解,说你好像很惊慌,为什么这么害怕要孩子?
宋源说扯淡!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一个孩子?
武玉蝉说那不结了?咱们有个孩子不是很好嘛?
宋源说我就是从来没想过有孩子这事。你怎么会怀上孩子?荒唐!不行不行!
武玉蝉说你太可笑了,光知道和我睡觉,不知道睡觉能怀上孩子?
宋源说我和七女睡了那么多年,也没听说她怀上孩子,人家根本就没说过怀孩子的事!
武玉蝉一惊,七女是谁?
宋源也是一愣。他以前从没和武玉蝉说过七女的事,倒也不是有意隐瞒什么,而是他从没觉得那是个多大的事,况且已经很多年和七女没那种关系了。现在冲口而出也是急了。就说你别管七女是谁,反正和你没关系。
武玉蝉愤怒了,说不行!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怪不得你不想要孩子,你是不想要我,不想要这个家,你在外头有女人!
宋源生气道你胡说什么?我忙得头稀昏,还有功夫找女人!
武玉蝉说那七女是谁?你咋不说!
宋源也不吭气,他知道几句话说不清,气呼呼拿点衣服往包里一塞,就要出门。
武玉蝉张手拦住,你欺负我是吧?别以为你是大英雄,就可以欺负老婆,你给我说清楚了,七女到底是谁?
宋源一把推开她,吼道你干啥?老子要出差!
武玉蝉冲上来伸手抓住他,你不说清楚就不能出差!
宋源又一次推开她,说你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武玉蝉一愣,到底是刀马旦,身手极快,一跃上前,伸手摸住宋源腰间的枪匣,就要拔枪,说你毙了我呀!
宋源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怒目圆睁吼一声:你敢拔我的枪!
武玉蝉大哭起来。在剧团从来都是被宠着的,真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哭闹声惊动了剧团的人,许多人跑来,拉起武玉蝉进行劝解。
宋源趁机走了,去公安局连夜坐吉普去了济南。
吉普车在黑暗中颠簸跳跃,灯光在前头引着,不时能看到一条野狗或一只狐狸从土路上窜过去。宋源两只小黑豆眼注视着前方,心里也像这吉普车一样颠簸。他有点后悔,不该伸手打武玉蝉。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打女人。怎么能打女人呢?这一巴掌下去,她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
宋源有点走神。
正在这时,车子突然“嘎”地一个急停。宋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身体往前栽,差点撞到玻璃上,忙问司机小王:“咋啦?”
司机小王同时熄了灯,转头小声说宋局长,我刚才看到前边好像有两个人影一闪,又不见了。
宋源立刻来了精神,说你确定看到了?不会是野狗?
小王说肯定是人,在路两旁,一边一个。怎么办?
宋源略一沉吟,说把灯打开,加大油门冲过去!
两人同时拔出枪。
小王突然开灯,一手抓方向盘,一脚油门,车子轰一声如野马冲出去。就在这一瞬间,宋源和司机把枪伸出窗外,几乎同时开枪扫射。子弹飞向路边的草丛,两个黑影在草丛中翻滚。等车子冲过去几十米,那两个家伙才爬起来从后头开枪。但这时车灯又熄灭了,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车子,只能胡乱射击。
车子跑出几里地以后,两人停车检查,才发现只有一颗子弹打中车屁股。
有惊无险。
车子继续上路后,小王说宋局长,又是暗杀你的。
宋源没吭声。
之前已发生过两次针对宋源的暗杀行动。一次是夜间下班的路上,突然一声枪响,宋源迅疾倒地,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宋源很快判定枪击方向,一个翻滚站起身,猫腰追过去,两个人影晃几晃消失在一条巷子里。宋源持枪追进巷子,却发现这条巷子四通八达,硬是让他们跑掉了。事后,耳朵有点疼,宋源在路灯下抬手抹了一把,粘乎乎的一手血。还有一次是在出差回来的路上,时值傍晚,车子开到距彭城七、八里的地方,突然有人从一大片高粱地里打枪,从枪声判断,也是两人同时开火。当时宋源倒是没事,司机小王肩胛上中了一枪,还有一个轮胎打爆,车子一斜栽进路边的沟里。宋源迅速爬出来,趴在沟沿拔枪观察。小王也随即爬出来,不顾伤疼拔枪趴在一旁。对方停止了射击,似乎也在观察。此时天色渐暗。宋源对着高粱地开了一枪。他这一枪是告诉对方我没死。他知道此时追进高粱地不仅太危险,而且根本不可能抓到他们。宋源相信对手一定知道他的枪法,所以只能搞偷袭才有机会,此时只要宋源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他们就会有所顾忌。果然,高粱地里再没动静。两人趴在沟沿约半小时,直到确定对方已撤走才站起身。后来,两人在路上拦了一辆卡车回到城里。吉普车第二天才拖回来。
今晚是第三次遭到袭击了。
宋源相信还是那两个家伙干的。看来他们是决心要杀死自己。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出差去济南?还有那次在高粱地,看样子都是事先埋伏好的。
重新上路后,司机小王说,宋局长,咱们局里肯定有内奸。
宋源说这个事就交给你办了。你把那个内奸给我找出来。
小王说我?我行吗?我又不是侦察员。
宋源说就是由你来办,秘密一点,不要告诉任何人。
次日下午,宋源到达济南,在距吕祖庙不远的地方,找到那个疗养院,也顺利找到了千张子。
两人见面,都有些激动。面对面看着,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千张子头发花白坐在床上,两只手搓来搓去,眼睛看着宋源,笑得像个孩子。
宋源上前一步抓住他手,翻过来正过去看了又看,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千张子伤得比传说中还重。除失去双腿,脸上还有几块疤,左眼似乎瞎了一样,上面的眉毛也没有了,只是一块带疤的光皮。两只手像鸡爪,又干又硬,很难弯曲。宋源抓在手里冰凉冰凉的,左手少了拇指,右手少了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
千张子使劲抽回,笑笑说我已经习惯了,一样拿东西。
宋源看着他的眼睛,说左眼……是瞎了吗?
千张子说动过手术,还能看见一点,就是眼睛小了,做手术缝的,那时候……还是条件差。没事,我右眼好好的。
宋源眼睛湿润了,说我早该来看你的。
千张子说你忙,我知道你忙。日本人投降后,又和国民党打了几年仗。听说你解放后当了公安局长,多少事要处理。不过,你当公安局长挺合适的。
宋源说在这里生活咋样?还适应吗?
千张子说很好,疗养院有医生、护士,定期检查身体。生活也有人照顾,洗衣服啥的都有专人。吃的也好,每星期都能吃一次肉。
宋源说我想把你接回彭城,也好就近照顾你。
千张子一时没说话。良久,低头喃喃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又忽然抬起头看着宋源,我总要回彭城的。我死也要死在彭城。
宋源心里抖了一下,说你瞎说个啥?咱们都还不到四十岁,离死还早着呢。
千张子冲他笑笑,说我和你不一样。
宋源看他伤感,就打断了这个话题:咱们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事。
之后三天,宋源一直陪着千张子,或者说千张子一直陪着宋源。
千张子像个真正的东道主,热情向宋源介绍济南各种名胜古迹,并带他逐一去看。宋源对这些东西本无兴趣,可那几天,他却出奇地耐心。外出时如果路远,千张子就让疗养院安排一辆吉普车。如果路近,宋源就用一辆木轮小椅推着千张子,散步一样走过去。他们先后去了吕祖庙,去了附近的趵突泉、观澜亭、漱玉泉,去了千佛山、大明湖。千张子对这种地方历来好奇,来过不止一次,向宋源介绍时如数家珍。宋源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佩服,这家伙懂得真多,比我强多了。
当然,这三天,他们聊得更多的话题还是过去,天漏村、童年、少年,天漏村的雷暴雨,天漏村的乡亲,自然也会聊到七女。聊到七女时,两人居然没什么尴尬,像在聊一个共同的亲人。千张子说,可惜我只和七女亲热过一晚。宋源说七女后来告诉我,你那一晚要了她五次。千张子说我那时只想证明我是个男人。宋源说你以前一直不够自信。千张子说你也一直瞧不起我,认为我女里女气。那晚我去七女那里,都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七女说你是个男人,你当然行!她一直在鼓励我,用各种办法刺激我,弄得我根本像换了一个人,天明还让她传话给你。你气坏了吧?宋源笑笑,当时是气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后来,我就没和她在一起过。可我并没有恨她,心里还是时常想起她。回想这么多年,只有她给了我家的感觉,只有在她那里,才能踏踏实实睡一觉。千张子说你不是已经结婚有家了吗?宋源说你怎么啥都知道?千张子笑道,济南和彭城相距不远,从防区上说都属济南军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关于你的消息不断传来。怎么,现在的家不合意吗?宋源一愣,连说合意,没……啥不合意。千张子笑了,说算了,你不会说谎。城里女人事多,娇气,不比天漏村,像七女那样的女人,在彭城是找不到的。不过,你得慢慢适应。进城了,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宋源说我还算适应。公安工作很适合我。千张子说这我相信,你快刀斩乱麻,从旧监狱里放出来上万人,又迅速消灭残匪特务,彭城一派祥和。宋源说没那么祥和,这次来济南,出彭城不远,就有杀手在等我,差点中招。千张子说你得小心点,你杀人太多,仇人也多,你甚至都不知道有多少仇人,谁在暗中算计你。干公安,你一辈子都得小心。宋源点点头,说我会小心。
这三天,是宋源和千张子相处最温暖的三天,从小到大直到在游击队共事,也没这么相处过。那时,他们总是若即若离,像隔着一层什么。这三天,他们像真正的兄弟那样在聊天、游玩。宋源用木轮椅推着千张子,抱上抱下,抱进抱出。每当宋源把已经无腿的半截人千张子抱在胸前时,鼻子都会有点酸酸的。
但他们之间依然隔着什么,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一个话题,不去谈一个人,就是檀县长之死。宋源本来就为这事来济南的,想从千张子这里获得一点信息。可不知为什么,从见到千张子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他问这件事。他有点不忍心。千张子都这样了,他是为了给檀县长报仇才被日本人炸成这模样的。他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个半截人,太惨了。他不想再问,严格说来,是不敢问。因为他心里埋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一直隐隐觉得这事和千张子有关,而且不仅是知道一点线索的问题。这预感越来越强烈。这是一颗地雷,足以把一切都炸得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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