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不哭,不笑,也不痛骂,而只是理解,这才是阅读红楼梦的至高境界。
内容简介
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部《红楼梦》,如何真正进入曹雪芹的红楼梦世界?
台大中文系欧丽娟教授穷十年之功,潜心研究,读出那些隐藏在《红楼梦》文字之间与文字之外的声音,得出了自己真切的感悟:
《红楼梦》是追忆之书,也是忏悔之言,书中字字是泪,饱含对诗礼簪缨世家光景不再的无尽伤感与眷恋。书中对清代贵族世家生活与场景的还原堪称巨细靡遗、入木三分,加上作者对于无法挽救家业衰败的自我疚责构成了《红楼梦》与众不同的特点和魅力。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部世家公子叙写世家大族的小说。因此,只有回到传统中国的世家文化之中,体认清代贵族世家的心理感受乃至精神高度,才能避免“庄农进京”式的误读。
作者简介
欧丽娟,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研究领域:唐诗、《红楼梦》、中国文学史。除了“大观红楼”系列之外,代表作还包括《杜诗意象论》《唐诗的乐园意识》《李商隐诗歌》《诗论红楼梦》《红楼梦人物立体论》《唐代诗歌与性别研究——以杜甫为中心》《唐诗的多维视野》《唐诗新思路》等,因台大“红楼梦”公开课获得“全球开放式课程联盟”2015年杰出教学者奖。
精彩书评
欧丽娟在讲的《红楼梦》,我觉得这可能是非业内人士能看到系统完善高明的红楼梦赏析讲解。她从中国古典神话的意向、中国古代的宗教礼法社会、中国诗词谶语小物、园林花鸟、人物性格论等等对红楼梦有了一个系统的鉴赏。她还引用了许多古今中外经典丰富课堂,从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假说到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从波伏娃的《第二性》到黑泽明的《癞蛤蟆的油》,从孔子的“君子亦有恶乎”到屈原的《楚辞》。可以说满满的干货、满满的诚意、满满对红楼梦的爱。
——杨过(知乎网友)
停不下来且往回翻过几次地读完了,很有些耳目一新!非常喜欢讲述清代贵族世家及其社会经济情况,以及主旨和爱情观那几章。几度落泪,手不释卷。
——风行水上(豆瓣网友)
目录
目 录
绪 言 i
第一章 总论:经典的阅¬读与诠释原则 001
一、“手稿不发光”:读者的重要性 006
二、读者之难Ⅰ:直觉反应的常识性意见 008
三、读者之难Ⅱ:忽略细节 011
四、读者之难Ⅲ:时代价值观 014
五、读者之难Ⅳ:好恶褒贬 024
六、“创作”与“评析”的混淆:文学批评的独立性 033
七、读者之境界 037
第二章 清代贵族世家的回眸与定格 039
一、清代贵族世家的阶级特性 046
二、作者曹雪芹:没落贵族的落魄王孙 059
三、清代贵族世家的阶级反映 091
第三章 作品的主旨:追忆与忏悔 143
一、青春生命之挽歌 161
二、贵族家庭之挽歌 168
三、尘世人生之挽歌 181
第四章 评阅的小众世界:版本与批点 191
一、脂砚斋及其评点批语 195
二、脂批的价值 197
第五章 神话的操演与破译 233
一、女娲补天:石头神话(贾宝玉) 234
二、娥皇女英与绛珠仙草(林黛玉) 264
第六章 作者的塔罗牌:“谶”的制作与运用 281
一、历史中隐谶的主要类型 286
二、谶谣:个别人物悲剧的预言 294
三、诗谶:个别人物悲剧的预言 337
四、戏谶:贾府集体命运的暗示 349
五、物谶:两性婚姻关系的缔结 358
第七章 《红楼梦》与才子佳人模式 375
一、“戏曲”与“小说”之别:传播途径与闺阁接受的
双重性 381
二、结构缺陷:“千部共出一套” 389
三、情理缺陷:“庄农进京”式的伪富贵想象 392
四、贾母的批判权力∕权利 414
五、“佳人”的真正典范:“心身自主”的学识才女 416
第八章 《红楼梦》的爱情观:人格与意志的展现 425
一、“不只是”一部爱情小说 425
二、“怎样的”爱情:深度、厚度与长度 427
三、超越爱情霸权:广度与高度 452
第九章 度脱模式:贾宝玉的启蒙历程 459
一、传统“度脱模式”的挪借与超越 462
二、度人者:一僧一道 465
三、启悟经历 480
第十章 总 结 503
附 录 《红楼梦》主要人物关系表 508
精彩书摘
第一章 总论:经典的阅读与诠释原则
弗斯特(E. M. Forster, 1879—1970)曾为“小说”定义道:“小说是用散文写成的某种长度的虚构故事。” 这些虚构故事能说得动听,小说能让人看得入迷,都不见得就可以使之成为经典。何况单单只就好的小说而言,其实就必须具备一些重要条件,绝不仅动听迷人而已。
对于《红楼梦》这部毫无疑义已是经典的作品而言,固然可以从一般的范畴来说明它的价值,诸如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 1923—1985)在《为什么读经典》里谈到的,经典就是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是即使我们初读也好像是在重温的书; 也可以从中国传统小说发展史的角度,看到它把中国传统“百科全书式”(encyclopedic) 的特点发挥到淋漓尽致,其中对传统文化的全景(panorama)探照,真可称得上洋洋大观,如更早之时,评点者脂砚斋就已借怡红院的精巧设计,双关地指出《红楼梦》之“集大成”,所谓:“花样周全之极。然必用下文者,正是作者无聊,换出新异笔墨,使观者眼目一新。所谓集小说之大成,游戏笔墨,雕虫之技,无所不备,可谓善戏者矣。又供诸人同同一戏。妙极。”(第十七回批语)但在集大成的同时,又“打破历来小说窠臼”,即鲁迅所说的“把传统的写法都打破了”,可以说是小说的登峰造极之作。
另一方面,从《红楼梦》所刻画的题材内容而言,可以归类于自《金瓶梅词话》以降一批同性质的“世情书”“人情小说”(novels of human experience) ,鲁迅对“世情书”此一定名解释道:
当神魔小说盛行时,记人事者亦突起,其取材犹宋市人小说之“银字儿”,大率为离合悲欢及发迹变态之事,间杂因果报应,而不甚言灵怪,又缘描摹世态,见其炎凉,故或亦谓之“世情书”也。
并进一步阐释云:“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这些对该类小说之表现特点的抽象说明,说的虽是《金瓶梅》,也完全适用于《红楼梦》,甚且《红楼梦》更有过之,杨懋建《梦华琐簿》便说它是“后来居上”:
《红楼梦》《石头记》出,尽脱窠臼,别开蹊径,以小李将军金碧山水楼台树石人物之笔,描写闺房小儿女喁喁私语,绘影绘声,如见其人,如闻其语。……《红楼梦》叙述儿女子事,真天地间不可无一,不可有二之作,……正如《金瓶梅》极力摹绘市井小人,《红楼梦》反其意而师之,极力摹绘阀阅大家,如积薪然,后来居上矣。
可见无论是从各方面而言,《红楼梦》都是中国传统小说的最伟大之作,经典的地位无庸置疑。
但杨懋建所说的这一段话,重点并不在于表达肯定与赞美而已,更重要的是他看出两部小说所描写的对象截然有别,《金瓶梅》极力摹绘的是市井小人,《红楼梦》则是极力摹绘阀阅大家,西门庆的“暴发户”完全不等于“诗礼簪缨之族”。因此,虽然写的都是尘俗人间的“世情”或“人情”,但在思想感受、精神风貌、生活方式、价值理念、意识形态等等,都判然二分;单就《金瓶梅》和《红楼梦》所表现的经济生活而言,一是明代临清社会商业经济,一是清代官庄农业经济,两者各具特色 ,因而人物的社会关系必然大大不同,所描写的人类经验(human experience)也可以说是迥不相侔。
如此说来,《红楼梦》的独特之处,便是兼具了“经典”的复杂深妙,以及其所书写的“阀阅大家”本身的复杂殊异;前者是一般性的,可以从文艺批评的角度给予认知,后者却是特定的,必须要有专业知识才能体认。两者相加,使得这部小说的复杂度超乎寻常,却又融入于动人有味的情节中,令人浑然不觉。于是,被个别人物所吸引、或受某种价值观所引导而产生的眼光,就很容易地将作品中“超乎寻常的复杂”加以简化;再加上时代的快速脚步,使读者更加匆促地浏览,以致产生了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 )所感慨的现象:
可惜啊,小说也不能幸免,它也被简化所统领的白蚁大军好好啃了一顿,这群白蚁不仅简化了世界的意义,也简化了作品的意义。……小说的精神是复杂的精神。每一部小说都对读者说:“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这是小说的永恒真理,但是在简单快速回应的喧哗之中,这样的真理越来越少让人听见了,喧哗之声先问题而行,并且拒斥了问题。对我们时代的精神来说,要嘛是安娜有理,要嘛是卡列宁,而塞万提斯却向我们诉说着知之不易,告诉我们真理是无从掌握的,可他老迈的智慧却看似笨重累赘又无用。
如果小说的任务就是要表现“复杂”,甚至提出一些无法解答的问题,告诉读者“理解是不易的”“真理是无从掌握的”,则《红楼梦》实在更是此一永恒真理的绝佳体现者,却也同样在“简化”所统帅的白蚁大军啃食下,使其中“超乎寻常的复杂”在劫难逃,拒绝对问题的探索,而只成为某些特定意识形态的注脚。
然而,这老迈的智慧却是经典的创造所不可或缺的,更是读者在阅读经典以抉发其丰富内涵时所绝对必要的。小说家已经在这个老迈的智慧下创造出复杂的世界,告诉我们“真理的相反仍然还是真理”,而读者是否要成为白蚁大军中的一员,则必须有所自觉才能进行选择;至于自觉后所可以思考的问题,以下尝试提供一些作为参考。
一、“手稿不发光”:读者的重要性
能不能把停留在手稿上的作品,称为完成的作品?小说人物沃兰德(Woland)的名言说:“手稿不发光” ,意思是文字作品并不会自我开启,更不会自我阐述,如果没有读者的阅读与思考,它就只不过是图书馆里的一堆白纸黑字,无法自动产生意义。而我们可以继续追问,当读者打开了书本,这本书会发出怎样的光?姑且不论作品本身的高下,毕竟这也会直接影响读者阐释的光度;单单只就读者本身而言,即使是同一本书、同一部经典,不同的读者当然也会使书本发出不同的回音。日本的山本玄峰禅师(1866—1961)在龙泽寺讲经时,便说:
一切诸经,皆不过是敲门砖,是要敲开门,唤出其中的人来,此人即是你自己。
这就清楚表明了读者的角色与经典一样重要。而赋予经典更多价值的读者,都是必须下过功夫、付出极大努力的人,欠缺良好的心智训练与知识装备,那敲开经典后所唤出来的“你自己”,就只会是一个普通的读者而已。
固然从经典的文化现象来看,总是所谓的“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在中华文化圈中同样也产生了“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红楼梦》”的缤纷情景。鲁迅曾说:“《红楼梦》是中国许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这名目的书。谁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这些出于不同的个人关怀所形成的“眼光”,固然都使之有所见也有所得,丰富了《红楼梦》的内涵,功不可没;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只是说明人心不同,所见自然有别,并不等于这一千个读者的所见都是等价的,甚至于每一种眼光所看到的命意,若没有更周延的知识给予支持,就会停留在一般的感性层次或自己感兴趣的思路,错失了经典所要告诉我们的复杂的深厚内涵。
因此,清初著名的小说评点家张竹坡便说:
作书者固难,而看书者为尤难,岂不信哉?
这同样是提醒我们,相较于作书者的呕心沥血,看书者实际上可能是更辛苦、更困难的,毕竟作者只要面对自己的世界就可以,再复杂奥妙都是他所熟悉而理解的;但后世读者以不同的个体又处于不同的时空下,在进入经典的世界时必然会面临更多的障碍,其挑战性其实更高。而如何能更好地敲开经典之门,让那从门中被召唤出来的读者自己可以更清明,我们可以从好几个角度去进行思考,其中包含了我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理盲点。
二、读者之难Ⅰ:直觉反应的常识性意见
以自己的当下直觉和好恶情绪给予本能的反应,这是所有人都难以避免的人性弱点。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有限的个体,所知所思都是从自我出发,而囿于非常狭小的范围;再加上自我中心所产生的某种自信与自负,导致了托尔斯泰所说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谈论自己或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于是,从人性本质来说,去关心与理解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自我节制以避免对不熟悉的事物轻判妄断,都是很困难的事。因此只要用心观察就可以发现,许多的诠释和人与人之间的讨论,往往是以一般性的常识和松散的逻辑来进行的,等于是成见的衍生。这样一来,不但问题不能厘清,也无法达到有效的沟通,让客观知识可以逐步累积;甚至适得其反地制造了更多的纷扰,而治丝益棼。
清代乾嘉学派著名的皖派代表人物戴震就对这类现象深有洞察,据此提出“意见”与“理”之分,并且发现,“人莫患乎蔽而自智,任其意见,执之为理义”,结果往往是:
处断一事,责诘一人,凭在己之意见,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而不知事情之难得,是非之易失于偏。……天下智者少而愚者多……,其所谓理,无非意见也。未有任其意见而不祸斯民者。
其好友陆耀也对此说有所共鸣,在《复戴东原书》中呼应道:
来教举近儒理欲之说,而谓其以有蔽之心发为意见,自以为得理,而所执之理实谬,可谓切中俗儒之病。
可见所谓的“意见”,只是在“自智”的情况下“以有蔽之心”所发出的看法,实际上经不起反复检验,即使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仍然与客观的、普遍的“理”在层次与范畴上都完全不同。这种对于“意见”与“理”的辨析,在重视客观理性与知识的西方文化中,早在希腊时代已提出类似的区分,也就是“意见”(doxa)与“知识”(episteme)之别:所谓的“意见”是普通信念或流行见解,而“知识”则是客观的、甚至是科学的认知成果。虽然与戴震所言在具体指涉上并不完全相同,但在区分层次差异,以有助于我们的自我反省与自我要求上,都是强而有力
的启发。
当然,人文现象的复杂不可能只有一种“理”或“知识”,而在现实的状况中,人们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意见”,更不因此就要被剥夺发言权。但是,诚如司马迁所说的“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在取法乎上的态度下,这并不妨碍我们以“追求知识”为目标,尽量自觉地不要停留在“意见”的层次上,以便让出更大的心灵空间给“理”进驻。因此,“有意见”却不“任其意见”,被“意见”蒙蔽的程度就会逐渐减少,也就会更接近“知识”,从而对存在于现象中与推论上的更多差异有所辨明,避免混淆。
举一个《红楼梦》解读上常见的“意见”为例:以“焦大醉骂”一段推论小说的宗旨是揭发贵族阶级的虚伪黑暗,这可以说是很流行的说法,殊不知,焦大訾骂的是世家大族在“末世”时所产生的不堪,是对“贵族末世”的痛心疾首而非对“贵族阶级”本身的批判,所以指控的是“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的不肖子孙,而对于宁荣二公所开创的富贵基业不但引以为豪,甚至还恃功而骄,何来“对贵族阶级的批判”?甚且客观地说,每一个社会或团体都有其矛盾复杂与正反各面,在非末世的状况中,贵族阶级固然也有其虚伪黑暗,却未必就比其他阶级(如平民阶级)或其他社会的虚伪黑暗来得多、来得严重;即使有些事比较少在平民社会中发生,不过只是因为缺乏相关条件,并不是因为这个阶级或社会中的人品本质上比较高尚。
其他推论上范畴混淆的类似情况很多,可见人性是多么容易地想当然尔,以致“亡鈇意邻”的情况极其普遍地发生在读书论人上。然而,感觉的“真实”却并不等于客观的“事实”,更不是永恒的“真理”。戴着由常识意见所染色的眼镜去看小说,看到的当然处处都是过滤后的同一种颜色、都是对这些常识意见的印证,结果就是使自己既有的成见更顽强,从而把小说家就其所认识的丰富世界给予尽情开展的“复杂”简化成“意见”。这是读者要自我超越的第一个挑战。
三、读者之难Ⅱ:忽略细节
看故事是有趣的、吸引人的,可以满足急于想知道结局的好奇心,因此匆促的、选择性的快速翻阅,可以说是多数小说读者的常态。而在废寝忘食的酣读下,虽然是聚精会神地沉浸其中,浑然忘我,其实是忽略许多貌似不起眼的细节,并未全面地把握整体全局。
弗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早已指出,这样的阅读只能让“然后呢?然后呢?”的追问得到解答,满足了感性的心理需要,但是,虽然知道了小说中所发生的故事,却不能深入看到故事中更重要的“情节”—也就是事件发展中的“因果关系”(causality)。而要看出具有因果关系的情节,所需要的能力远远超乎一般的、本能的好奇心,那就是“记忆”(memory)与“智慧”(intelligence) ,而这两者都非经过严格锻炼与自我要求不可获得。
首先,“记忆”指的是对小说内容的充分掌握,也就是重视所有的描写,包含一切的细节。
西谚曾说“魔鬼就藏在细节里”,甚至可以说,“细节就是魔鬼”,因为细节所隐含的讯息往往更真实、更全面。一部作品就是由各种细节所组成的,杰出作品中的每一个细节更是不可或缺,因此,专家对于分析文艺作品的各种建议之一,即是“检阅细节”,这是因为若说“每个字词都有涵义”乃言过其实,但多数优良的作品,其细节的确都是经过精心设计而非偶然。金圣叹《读第五才子书法》说:“《水浒传》章有章法,句有句法,字有字法。”《红楼梦》当然更是这样的作品,脂砚斋对《红楼梦》的批点就一再指出:“作者从不作安逸苟且文字”(第九回)、“文章中无一个闲字”(第六回)、“是作者具菩萨之心,秉刀斧之笔,撰成此书,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少”(第五回),也都证明了作者的用心与苦心确实是没有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因此,“细节的佐证”(testifying detail)在阅读研究上是极为重要的。
然而,《红楼梦》接受史的主要特色之一,即是突出书中某些“经典场面”、少数情节或片言只语的重要性与代表性,过度集中而又抱持特定成见的结果,往往在缺乏其他情节的全面考察之下,便落入断章取义与深文周纳的境况;甚至还有人将不符其成见的情节断定为“作者是随便写写”,如此之不尊重作者的苦心谋篇、不珍惜作品的文本成分,为的只是要巩固自己的既有成见,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好的阅读批评必须慎重地尊敬每一个细节,并且还原这些单一情节或用语与小说整体的统一关系,抉发个别与全体的交互轨迹,以取得恰当的定位与适切的理解。
犹如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1843—1916)早已指出的:“要说某些情节在本质上要比别的情节重要得多,这话听上去几乎显得幼稚。”因为“一部小说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像任何一个别的有机体一样,它是一个整体,并且连续不断,而且我认为,它越富于生命的话,你就越会发现,在它的每一个部分里都包含着每一个别的部分里的某些东西。” 而面对伟大文学作品中那发展完整、复杂互涉的有机结构时,读者就更要养成一种巨细兼摄、全幅掌握的研读心态,始能将隐显不一的相关讯息充分挖掘,并且取得较客观的认知判断。因此,当代杰出的后现代主义小说家艾柯(Umberto Eco, 1932—2016 )也同样表示:“虽然文本具有潜在性的无止尽特质,但并不表示任何一种诠释方式都可以导引至好的结果。”因此主张读者应该将“部分”与文本整体性作对照检视,这是确认阅读是否合理的唯一方法。 如此一来,在尊重作家的全部心血、以致阅读较合理的情况下,从而达到俄国文论家别林斯基(Vissarion Belinsky, 1811—1848)所提醒的客观性:“在论断中必须避免各种极端。每一个极端是真实的。但仅仅是从事物中抽出的一个方面而已。只有包括事物各个方面的思想才是完整的真理。这种思想能够掌握住自己,不让自己专门沉溺于某一个方面,但是能从它们具体的统一中看到它们全体。” 这些见解可以说是让人醍醐灌顶,教导习惯于偏食化、脸谱式阅读的读者应该要自觉地重新自我训练,否则就会陷入于普通常识的泥淖中。
当然,单单充分掌握小说各种细节的“记忆”仍然还是不够的,那很可能只是绝佳的背诵而已。当文本的地基全面打造完成之后,“智慧”才能接着发挥作用,让“情节”的因果关系从故事的表层之下浮现出来,发出闪光,我们也就可以看到原先所没有看到的意义。由此,才能逐渐接近“知识”与“包括事物各个方面的思想”的“完整的真理”。
前言/序言
开卷语
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John Locke, 163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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