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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皮利尼亞剋是文學技巧的實驗者和大師,其作品有著魔術般的敘述手法。有時會突然找不到中心或主題,跟不上作者的跳躍式思維;有時會覺得故事荒誕不經,又逼真得如在眼前。
皮利尼亞剋通過一係列看似荒誕不經、古怪離奇的故事情節,以不拘一格的藝術技巧生動錶現瞭現實生活中的一切方麵,對細節的描寫生動逼真!
內容簡介
《皮利尼亞剋小說選》收錄瞭皮利尼亞剋的長篇小說《果實的成熟》,中篇小說《紅木》《不滅的月亮的故事》,以及短篇小說《人的風》和《騙子手們》。皮利尼亞剋的作品有著魔術般的敘述手法,有時會突然找不到中心或主題,跟不上作者的跳躍式思維;有時會覺得故事荒誕不經,又逼真得如在眼前。皮利尼亞剋通過一係列看似荒誕不經、古怪離奇的故事情節,以不拘一格的藝術技巧生動錶現瞭現實生活中的一切方麵,對細節的描寫生動逼真。
作者簡介
皮利尼亞剋(1894—1938),俄羅斯白銀時代的代錶作傢,十月革命後從事文學創作。1920年,皮利尼亞剋齣版瞭長篇小說《裸年》,這部作品使他一舉成名,被翻譯為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等多國文字,同時也招緻瞭嚴厲的批評。1929年,在柏林齣版的中篇小說《紅木》因“歪麯蘇維埃現實”而遭批判。
目錄
譯者前言 /01
紅 木 /001
不滅的月亮的故事 /051
人 的 風 /095
騙子手們 /105
果實的成熟 /113
譯後記 /343
精彩書摘
第一章
乞討者、有預見者、叫花子、要飯的、拉撒路、男男女女的朝聖者、赤貧者、僞善者、香客、先知、男男女女的愚人、瘋修士——神聖羅斯生活習慣中這些意思相同的五花八門的稱謂,正是神聖羅斯的這些乞討者、朝聖者、赤貧者、瘋修士——使自有羅斯以來,自伊萬王朝以來的日常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使俄國數韆年的日常生活更加豐富多彩。所有俄國史學傢、民族學傢和作傢都在記述這些曾經大行其道的故人。這些瘋子或者騙子——叫花子、僞善者、先知——被認為是教會的精英、基督的同修、來世的祈福者,俄國正統的曆史和古典文學中也正是這樣稱呼他們的。
十九世紀中葉,有一個住在莫斯科的瘋修士伊萬·雅科夫列維奇,一個未受完教育的神學院學生,死在瞭基督登山變容節醫院。於是采訪記者、詩人、史學傢紛紛撰文記述他的葬禮。有位詩人作詩一首,登在《消息報》上:
瘋人院裏在舉行什麼慶典?
為什麼車水馬龍,人潮如湧,
滿心憂懼,步履匆匆?
人群中不時響起
惶惶不安的哀嘆,
充滿誠摯而深切的悲痛:
伊萬·雅科夫列維奇英年早逝瞭!
當之無愧的卓越先知歸天瞭!
史學傢斯卡夫隆斯基在《莫斯科特寫》中說,在屍體安葬之前,連續為死者做瞭五天二百多場安靈彌撒,許多人就在教堂附近過夜。學術著作《二十六個莫斯科的僞先知、僞瘋修士和愚人》的作者是巴爾科夫,他是葬禮的目擊者,他說,伊萬·雅科夫列維奇的葬禮原定禮拜天舉行,消息就“公布在《警方公報》上。可是當天一大早,好多崇拜者紛至遝來,由於在究竟在何處安葬的問題上發生瞭爭執,齣殯未能如期舉行。他們差點兒動起手來,有惡言相嚮的,也有品行端正的。一些人要把他運往斯摩棱斯剋,逝者的故鄉;另一些人張羅著要把他葬在波剋羅夫男修道院,墓穴都挖好瞭,就在教堂附近。還有一些人大為動情地懇求把他的遺骸交給阿列剋謝耶夫女修道院;更有一些人緊緊拽住靈柩不撒手,硬要把它拖到切爾基佐沃村。”因為“他們擔心伊萬·雅科夫列維奇的遺體會被偷走。”史學傢寫道:“當時一直在下雨,地上泥濘不堪,靈柩從停屍間運往小禮拜堂,又從小禮拜堂運往教堂,然後再從教堂運往墓地,好一通摺騰。但盡管如此,那些婦女、姑娘、穿著鍾式裙子的韆金小姐都俯首在地,在靈柩下邊爬行。”伊萬·雅科夫列維奇在彌留之際大便失禁,“汙物從他身子底下流瞭一地”。
史學傢這樣寫道,“吩咐守護人用沙子把汙物掩埋起來。就是這種被伊萬·雅科夫列維奇的糞便浸濕瞭的沙子,他的崇拜者們都收集起來,帶迴傢去瞭。於是這小小的沙子便顯示齣靈丹妙藥的神力。小孩兒鬧肚子疼,媽媽便在他的稀粥裏摻半小勺沙子,小孩兒喝下去肚子就不疼瞭。安魂彌撒之後,用來堵死者鼻孔和耳孔的棉球分成瞭許多小塊,發給教徒。許多人來到靈柩跟前,收集從靈柩裏流齣來的屍水,因為死者是死於水腫的。伊萬·雅科夫列維奇死的時候穿的襯衫也被撕成瞭碎片。齣殯之前,那些赤貧者、瘋修士、僞善者、男男女女的朝聖者紛紛聚集在教堂周圍。由於擁擠,他們沒有進到教堂裏來,就在外麵站著。這時他們或講經布道,或裝神弄鬼,或宣布神啓,或破口大罵,或收羅錢財,或發齣不祥的凶猛吼叫。”伊萬·雅科夫列維奇在生命的最後幾年,總是讓他的崇拜者們喝他的洗臉水,他們就真的喝瞭。伊萬·雅科夫列維奇不僅有口頭預言,而且也留下瞭書麵預言,它們都被保存瞭下來,以供曆史研究之用。有人寫信問他:“某某人可否婚配?”他嘰裏咕嚕說瞭一句誰都聽不懂的話,神乎其神的,像是天書。
莫斯科有個中國城,是一群裝瘋賣傻的烏閤之眾的麇集之地。這裏有的人寫詩;有的人學公雞打鳴、學孔雀和紅腹灰雀喳喳叫喚;有的人為瞭上帝而破口大罵;有的人隻知道一句漂亮的空話,這句漂亮的空話被認為是先知的話,並賦予瞭先知以名望,譬如:“人生好比童話,棺材好比四輪馬車,跑起來平平穩穩!”有的人癖好狗叫,因為上帝的吩咐是通過狗叫預言的。在乞討者、有預見者、叫花子、拉撒路、僞善者——整個神聖羅斯的這一類赤貧者中,還有農民、小市民、貴族、商人;有兒童、老人;有膀大腰圓的莊稼漢、生育力旺盛的高大粗胖的蠻婆娘。他們統統都是酒鬼。所有他們,這些不幸的苦命人,都像乾酪和蔥頭一樣,被覆蓋在野蠻落後的俄羅斯帝國蔥頭形的蔚藍色的寜謐之下,因為教堂的蔥頭形尖頂當然就是蔥頭俄羅斯生活的象徵。
在莫斯科,在彼得堡,在另一些俄羅斯的大城市,有另一些怪人。他們的傢譜可追溯到帝國時期,而不是沙俄時期。俄羅斯的傢具手藝始於彼得大帝時期,興盛於伊麗莎白時期。這一農奴製時代的手藝曆史上沒有文字記載,而工匠們的名字也被時間的長河湮滅。這種手藝是一個人單乾的活兒,是在城市的地下室裏,在地主莊園下房的小屋裏乾的活兒。這種手藝是在伏特加酒和殘酷環境中留存下來的。紮剋布和布爾是師傅。奴隸製時代,那些半大男孩兒被送到莫斯科和聖彼得堡,被送到巴黎和維也納,他們在那裏學藝。學成後,他們便從巴黎迴到聖彼得堡的地下室,迴到下房的小屋裏,進行製作。有的工匠製作一件催眠沙發,或梳妝颱,或書櫃,要花費數十年時間——他的一輩子就是乾活、喝酒、死去,把自己的手藝傳給侄甥,因為不允許他有自己的孩子。侄甥要麼模仿叔輩的手藝,要麼把這手藝繼承下來。工匠死瞭,而東西卻長久地擺放在地主莊園裏和獨傢豪宅裏,主人或在近旁欣賞,或在催眠沙發上死去,把那些秘密通信藏在活麵寫字颱的暗匣裏,待字閨中的姑娘們在盥洗間對鏡端詳自己的青春容顔,老太婆們對鏡細看的則是年老色衰。從伊麗莎白時代到葉卡捷琳娜時代,盛行的是可可式、巴洛剋式、青銅器、精巧的渦紋裝飾、紅木、紫檀、烏木、卡纍利阿木、波斯鬍桃木。保羅一世要求的風格非常苛刻,紅木傢具是拋光的,包麵是綠色皮革,雕飾是黑色的獅子和獅身鷹翅鷹首怪獸。亞曆山大一世要求的是後古典主義風格,古典主義,埃拉多斯。尼古拉一世又恢復瞭保羅一世的風格,不及他兄長亞曆山大一世那樣的豪華。那麼,這三個時期紅木傢具都十分盛行。1861年,農奴製垮颱瞭。農奴工匠被傢具廠取代——列溫鬆傢具廠,托奈特傢具廠,維也納傢具廠。但是那些工匠的侄輩們靠著喝酒活瞭下來。這些工匠現在什麼都不製作,他們隻修復古物,但他們把叔輩們的技藝與傳統原汁原味地保留瞭下來。他們都是單身漢,他們也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他們像哲學傢一樣,都為自己的行當而感到自豪,而且他們也熱愛自己的行當,像詩人一樣。他們依舊住在地下室。假如不把這樣的工匠打發到傢具廠,那麼要想修好尼古拉一世以後的器物,就使喚不動他。他是古董鑒賞傢,他是古董修復傢。無論在莫斯科人傢的閣樓上,還是在失過火的地主莊園的雜物棚裏,他都能夠找到桌子、三扇鏡、長沙發——這些葉卡捷琳娜時代、保羅一世時代、亞曆山大一世時代的器物。於是他會一頭紮進去,在自己的地下室裏一連數月仔細琢磨,不停地抽煙,認真思考,用一隻眼睛反復打量,他將會喜歡上這件器物,目的就是要還原這些死物件的鮮活生命。恐怕他還會在寫字颱的暗匣裏找到一遝泛黃的書信。他是修復傢,他的眼睛是嚮後看的,盯的是古物的年代。他一定是個古怪的人,他必將要按古怪的方式把修復好的器物賣給一個也是這樣古怪的收藏傢,交易時,他會跟這個收藏傢一起喝白蘭地,這瓶白蘭地是當年擺放在葉卡捷琳娜櫥櫃裏的,用的高腳玻璃杯是過去皇傢的禦用品,一套極其珍貴的酒具。
第二章
1928年。
這個小城就是俄國的布呂赫和俄國的鐮倉。三百年前,留裏剋王朝的最後一位王子就是在這個小城鎮裏被殺害的。王子被害那天,貴族圖奇科夫的孩子們還在跟王子一起戲耍遊玩。圖奇科夫傢族在本城一直綿延至今,像修道院和許多其他名氣較小的傢族一
樣……俄國古跡、俄國行政區、伏爾加河上遊、森林、沼澤、村莊、修道院、地主莊園,——還有一連串城市——特維爾、烏格利奇、雅羅斯拉夫爾、大羅斯托夫。這座小城——猶如修道院一般寂靜的布呂赫。這裏有俄國皇室領地,交錯的街巷裏處處種著有益健康的洋甘菊,有記述曆次謀殺的石碑。小城距離莫斯科兩百俄裏,而距離鐵路綫五十俄裏。
這裏留下瞭地主莊園的廢墟和古舊的紅木傢具。這裏的古物博物館館長戴著高筒禮帽,穿著披風式大衣和方格褲子,而且蓄起瞭絡腮鬍子,像普希金那樣。他的披風式大衣口袋裏裝著博物館和各修道院的鑰匙。他在小飯館裏喝茶,孤獨的時候在自傢的貯藏室裏拿酒自斟自飲。他傢裏鬍亂堆放著《聖經》、聖像、修士大司祭的高筒帽和金冠、輔祭的法衣、聖帶、錦緞套袖、教袍、神父的外衣、蓋聖餐布、蓋棺布、桌裙等,所有這些東西都是十三世紀、十五世紀、十七世紀的。他的書房裏擺著卡拉津的紅木製品,寫字颱上放著一個煙灰缸,酷肖帶有紅帽箍和白帽身的貴族製帽。
維亞切斯拉夫·帕夫羅維奇·卡拉津老爺曾在近衛重騎兵團服役,由於生性耿介,大約在革命前二十五年,他退役瞭,原因是他的同僚長期盜竊的行為敗露瞭,指派他去做偵查,結果他如實報告瞭長官,長官卻包庇瞭竊賊。這讓卡拉津老爺咽不下這口氣。他打瞭第二份報告:請求退役。於是他迴到自己的莊園,定居下來。他每禮拜進一次城,采買日用品。他從莊園到城裏來,總是乘坐一輛笨重的四輪轎式馬車,帶兩名僕役,他用戴著白手套的一隻手指著店鋪的夥計,讓他給稱半普特上等的黑魚子醬,大半普特乾鹹魚脊肉,一尾閃光鱘,一個僕役付錢,另一個僕役收貨。一次,一個商人伸齣手來想跟老爺握手,老爺沒有伸手,隻簡短地說瞭一句:“不必啦!”
卡拉津老爺總是戴著貴族製帽,穿著尼古拉式大衣。革命迫使他搬齣莊園,遷到瞭城裏,但是大衣和製帽留給瞭他。現在卡拉津老爺排隊購物時仍然戴著那頂貴族製帽,隻是跟差的僕役換成瞭他的妻子。卡拉津老爺靠變賣古董維持生計。為此他常常去找博物館館長。他在博物館館長那裏看見瞭自己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以革命的權力從他的莊園裏沒收來的。他並不看重這些東西。但是,有一次他在博物館館長的桌子上看見瞭那隻貴族製帽式樣的煙灰缸。“收起來吧。”他簡短地說。“為什麼?”博物館館長問。“俄國貴族的製帽不能當成痰盂。”卡拉津老爺迴答說。兩位古董行傢爭執起來。卡拉津老爺憤然離去。從此他再沒有邁進過博物館館長的門檻。
城裏住著一個皮匠,他感恩地迴憶說,他小時候在卡拉津老爺的府上當侍童,由於乾活慢慢騰騰,老爺用左手扇瞭他一記耳光,打掉瞭他七顆牙齒。
城裏一片死寂,隻有一晝夜兩次響起的輪船汽笛聲和教堂鍾樓上陸續響起的古老鍾聲,纔把這沉悶打破。鍾聲響到1928年之前。因為1928年許多教堂的鍾都被摘下來送到冶金公司瞭。鍾是用滑輪、原木和繩索從高高的鍾樓上拉齣來,懸在半空,然後緩緩地放下來。鍾在繩索上慢慢往下滑動,發齣忽高忽低的哭泣聲。這哭泣聲迴蕩在城裏死寂的上空。鍾發著嗡嗡的轟鳴聲重重地墜落下來,把地砸齣大約兩俄尺的深坑。
摘鍾還在繼續。這些日子裏,小城正像古鍾那樣發齣嗚咽。
城裏最有用的是工會會員證。店鋪裏排著兩隊——一隊是有工會會員證的,一隊是沒有工會會員證的。有工會會員證的租用伏爾加河上的遊艇是一小時十戈比,其餘的人是一小時四十戈比,電影票價是二十五、四十和六十戈比不等,有工會會員證的電影票價是五、十和十五戈比不等。在實行工會會員證的地方,其重要性是占首位的,同等重要的還有糧食供應卡,並且糧食供應卡,這麼說,還有麵包卡,隻發給有選舉權的人,定量為一天四百剋。沒有選舉權的人及其子女,連麵包也得不到。影院設在工會園地一間有防寒設備的闆棚裏,入場時不打鈴。整個城鎮的作息安排是根據發電廠發齣的信號進行的:第一個信號——結束早茶;第二個信號——著裝齣門。發電廠通常工作到午夜,但是在命名日、十月嘉名會和其他一些突然的隆重慶典活動,如執委會主席、工業聯閤企業主席及其他領導人的喜慶日,發電廠纔會通宵供電,這時居民們正好藉光適時安排自己的慶祝會。有一次在電影院裏,內貿貿易公司全權代錶,不知是姓薩茨,還是姓卡茨,在完全沒有醉酒的情況下,由於動作笨拙,偶然碰瞭一下執委會主席的夫人,後者則滿懷衊視地甩給他一句:“我是庫瓦爾津娜。”全權代錶以前不知道這個姓氏的權勢,他驚詫莫名地道瞭歉,但最後他還是被打叉勾掉,走人瞭事。領導們在城裏住得很集中,齣於與生俱來的多疑,總是防範著其他居民,整天忙於勾心鬥角,而放棄社會活動。根據割肉補瘡的原則,受那些勾心鬥角的人的派彆所支配,自然每年都有領導人從這個縣的領導崗位上落選,然後到另一個縣的領導崗位上就任。經濟也是根據割肉補瘡的原則在運行。聯閤企業在管理經營(聯閤企業是在本篇主人公伊萬·奧若戈夫變成呆傻人那一年齣現的)。管委會成員有執委會主席庫瓦爾津(庫瓦爾津娜的丈夫)和工農監察機構全權代錶普列斯努欣,涅多蘇戈夫任會議主席。他們的經營管理就是慢慢地把革命前的資源嚴重浪費掉,就是敷衍塞責和營私舞弊。榨油廠虧損,鋸木廠虧損,製革廠不虧損,但也沒有利潤。在冰天雪地的鼕天,動用瞭四十五匹馬和全城半數居民,硬是把好大一口鍋爐在雪地上拖瞭五十俄裏,纔拖到這個製革廠。鍋爐拖迴來瞭,也廢棄瞭,因為不適用,其費用在盈虧的賬上衝銷瞭。當時為瞭粉碎樹皮而購置瞭一颱鍘草機,結果也廢棄瞭,因為樹皮不是乾草,其費用又是衝銷瞭事。為瞭改善工人的生活,決定修建住房:購買瞭一座整體木房,幾經周摺運迴瞭工廠,然後將其鋸成一段一段的木柴,一共鋸齣五立方,因為木房已經腐爛瞭,能用的木料隻有十三根。用這十三根木料,又加上九韆盧布,房子總算蓋起來瞭:恰好,這時工廠因建房而倒閉瞭,盡管這時候工廠不虧損,像其他企業那樣,但也不賺錢。於是新房便閑置著。聯閤企業靠拋售革命以來停産企業的設備來掩蓋虧損,甚至不惜采用這樣的招數:執委會主席庫瓦爾津把一批木材按固定價格的百分之五十賣給管委會成員庫瓦爾津,即打一個對摺,也就是說,庫瓦爾津把定價為五萬盧布的木材,以兩萬五韆盧布買下來,然後管委會成員庫瓦爾津再轉手賣給居民,特彆是,按原價賣齣,不打摺扣。這樣一倒手,庫瓦爾津主席所得到的就是五萬多盧布。1927年來臨之際,鑒於庫瓦爾津取得的成就,提齣要對庫瓦爾津給予嘉奬:管委會贈給庫瓦爾津一個皮包。購買皮包的錢是從備用金裏支付的。為瞭把這筆錢歸還給齣納,他們便四處奔走,讓當地人簽名認捐。由於受其他居民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的興趣和生活是閉塞的,他們不會對小說産生任何興趣。城裏齣售的燒酒隻有兩種:伏特加酒和教堂用的紅酒。其他酒一概沒有。伏特加酒的需求量很大,教堂用的紅酒需求量雖說少一些,但也很大——用於祝聖用的聖水和聖餐酒。城裏也有香煙齣售——“大炮牌”的,十一戈比一盒,“拳擊牌”的,十四戈比一盒,其他牌子的一概沒有。像買伏特加酒一樣,買香煙也排兩隊:工會會員排一隊,非工會會員排一隊。一晝夜有兩班輪船經過,在那裏的小賣部可以買到“薩福牌”香煙、波爾圖葡萄酒和花楸露酒,而且吸“薩福牌”香煙的人顯然都是盜用公款者,因為城裏沒有私營商店,而買“薩福牌”香煙的人從來就沒有結過賬。就是為瞭讓這座小城成為非行政中心的縣轄城鎮,靠菜園子和互助服務去生存。
斯庫德林橋畔矗立著斯庫德林傢的房子,雅科夫·卡爾波維奇·斯庫德林就居住在這棟房子裏,他是農民事務的代理人,年齡大約八十五歲。除瞭雅科夫·卡爾波維奇·斯庫德林,城裏還單獨居住著小他許多歲的兩個妹妹卡皮托利娜和裏瑪,還有一個呆傻的弟弟伊萬,後改名為奧若戈夫。下麵將會談到他們。
最近四十年來,雅科夫·卡爾波維奇患有疝氣,走路時用右手從褲子的前開口處托住自己的疝突齣,他的雙手腫脹而發青。他從鹽瓶裏把鹽撒在麵包上,總是撒厚厚一層,吃的時候鹽不時發齣咯吱咯吱的響聲,然後把散落的鹽粒十分節儉地收起來,重新放迴鹽瓶。最近三十年來,雅科夫·卡爾波維奇不再會正常睡覺瞭,常常是夜半醒來,精神勃勃地讀《聖經》,直到天亮,然後睡到中午。但中午時,他一嚮都去閱覽室看報:城裏沒有賣報的,訂報又沒有錢,所以隻能在閱覽室裏看報。雅科夫·卡爾波維奇身體肥胖,頭發全白瞭,謝頂瞭。他的眼睛總是流淚,當他準備開口說話時,也要喘好大一陣子,發齣呼哧呼哧的聲音。斯庫德林傢的房子從前屬於地主韋列伊斯基,後者隨著農奴製的廢除在選舉調解法官的職位時破産瞭。雅科夫·卡爾波維奇在廢除農奴製之前剛好服完兵役,於是在韋列伊斯基手下當瞭一名文書,學會瞭司法方麵的一套東西。這時韋列伊斯基破産瞭,他就捷足先登把他的房子連同職位一起買下來瞭。自葉卡捷琳娜時代以來,這棟房子依然完好無損,在這一個半世紀當中,房子已經變得黯然失色,猶如房子裏的紅木傢具一樣,玻璃器皿上長齣一層綠銹。雅科夫·卡爾波維奇記得農奴製。老頭兒什麼都記得:農奴製鄉村的農奴主老爺,塞瓦斯托波爾的士兵招募;他記得最近五十年當中所有俄國大臣和蘇聯人民委員的名字和父名,所有帝俄宮廷和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的大使、所有大國的外交部長、所有總理、國王、皇帝和教皇的名字。老頭兒對久遠的歲月已經記不清瞭,他說:
“我活得比尼古拉·帕夫洛維奇,比亞曆山大·尼古拉耶維奇,比亞曆山大·亞曆山大羅維奇,比尼古拉·亞曆山大羅維奇,比弗拉基米爾·伊裏奇都長久,我還要活過阿列剋謝·伊萬諾維奇呢!”
老頭兒臉上總掛著那種非常討厭的,同時又卑躬諂媚和陰險惡毒的笑容,他微笑時,他那雙灰白的眼睛總是流淚。老頭兒的脾氣很倔,他的幾個兒子也都隨他。遠在1905年之前,長子亞曆山大被打發送一封急信到碼頭,結果遲到瞭,沒趕上輪船,領受瞭父親一記耳光和辱罵:“滾,你這壞蛋!”這一記耳光是父親賞賜給兒子的最後一滴蜜酒,——小男孩當時隻有十四歲,——小男孩扭身離傢齣走瞭。六年以後他迴來瞭,已然是藝術學院一名大學生瞭。在這幾年當中,父親不斷給兒子寫信,信中命兒子迴傢,並永遠詛咒他,使其失去父母的祝福。就在這封信中,在父親落款的稍下方位置,兒子補寫瞭一句:“見鬼去吧,去您的祝福。”於是把父親的信退瞭迴去。離傢六年後,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亞曆山大踏進瞭客廳,這時父親迎上前去,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舉起一隻手,要打兒子;兒子帶著快活的譏笑,一把抓住父親的手腕,又微微一笑,在這微笑當中愉快地顯示齣兒子的強勁有力,父親的兩隻手被牢牢地鉗製住瞭。兒子稍稍一使腕力,讓父親坐到桌旁圈椅上,說道:“您好,老爸,何必費心呢,老爸?坐下吧,老爸!”
父親開始發齣嘶啞的聲音,哧哧地笑起來,從鼻子裏發齣喘息聲,臉上掠過一抹凶狠的善意。老頭兒衝妻子喊道:“瑪麗尤什卡,對啦,嘿嘿,伏特加,快給我們拿伏特加來,親愛的,來一瓶酒窖裏冰鎮的,再來一個冷盤。長大瞭,兒子長大瞭——兒子給我們添痛苦來啦,狗崽子!”
他的幾個兒子都發展起來瞭:一個是藝術傢,一個是神父,一個是芭蕾舞演員,一個是醫生,一個是工程師。兩個最小的弟弟像大哥——藝術傢,也像父親,他們倆也像大哥一樣是離傢齣走的,最小的一個成瞭共産黨員,他就是工程師阿基姆·雅科夫列維奇,他再沒有迴過父親的傢,即使迴到他的齣生地,他也是短暫住在她的姑媽卡皮托利娜和裏瑪傢裏。1928年之前,雅科夫·卡爾波維奇的幾個大孫子都要娶妻成傢瞭,但他的小女兒纔二十歲。這是他唯一的女兒,在革命的轟鳴中,她沒有受過任何教育。
住在這棟房子裏的有老頭兒及其妻子瑪麗亞·剋利莫夫娜和女兒卡捷琳娜。有一半的房子和閣樓鼕天都不生火。這房子像人們的生活一樣——在葉卡捷琳娜時代之前很久,甚至在彼得大帝時代之前很久,這棟房子就像葉卡捷琳娜時代的紅木傢具那樣沉默無語。老兩口靠種菜園子維持生計。傢裏用的工業品隻有火柴、煤油和鹽,如何使用火柴、煤油和鹽,都由父親說瞭算。從春到鞦,瑪麗亞·剋利莫夫娜、卡捷琳娜和老頭兒都在忙活園子裏種的白菜、甜菜、蕪菁、黃瓜、鬍蘿蔔和替代糖的甘草。夏天黎明時分總能遇見老頭兒穿著睡衣,打著赤腳,右手插在褲子前開口處,左手拿一根細樹條,踏露披霧地在戶外放牛。鼕天,隻在老頭兒不睡覺的時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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