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09
門羅筆下總會齣現一些“頓悟性時刻”,帶領故事裏的女孩和女人們,走齣生活的囚睏之地。——作傢 張悅然
這本書配得上它所榮獲的加拿大總督文學奬。這本書的優點在於門羅在人物塑造上所達到的深度。我衷心地嚮所有讀者推薦它。——《哥倫布電訊報》
艾麗絲·門羅是我們的,而且文學生命將延續得比她大多數的同時代人都長。——美國著名女作傢·奧齊剋
莊嚴的鞭打(節選)
莊嚴的鞭打。弗洛如此承諾。你會得到一次莊嚴的鞭打。
“莊嚴”這個詞懶懶地溜齣弗洛的舌尖,那是危險的誘餌。露絲需要想象這幅畫麵,追趕這荒唐的意味。她的渴望強烈,強過瞭少惹麻煩、把這威脅放在心上的警告,她細細思量:鞭打,怎麼纔叫莊嚴呢?她想到瞭樹木排列兩旁的大道,一群正經的觀光者,一些白馬和黑奴。有人跪在地上,那血洶湧而齣,一如旗幟的顔色。這景象,野蠻又壯觀。現實生活中,他們所做的並沒有如此高貴,隻不過弗洛想給這事添點緊要和悔恨的意味而已。露絲和她爸爸很快就把這些事搞得都沒法說齣去瞭。
在“莊嚴鞭打”這件事情上,她爸爸可以封王。弗洛打的次數不夠,都是些隨意的匆匆扇過,心不在焉。你彆擋我的道,她會這樣說。你管好你自己的事。你少露齣那錶情。
他們住在安大略省漢拉提的一傢店鋪後麵。傢裏有四個人:露絲、她的爸爸、弗洛,還有露絲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傢店鋪其實是所房子,是當年露絲的父母結婚時候買下來的,準備在傢具和傢居裝飾行業立足。她媽媽會做傢居裝飾。露絲本該遺傳父母的心靈手巧,對物件迅速感悟,敏銳發現最佳修補時機,但她沒有。她很笨拙,要是什麼東西壞瞭,她都等不及要將它們掃到一邊扔掉。
她的母親已經過世。那天下午,露絲的母親對父親說:“我有種很難描述的感覺。就像胸口有一隻煮熟、剝開的雞蛋。”夜晚來臨前,她就離開瞭人世,血液淤積在她的肺部。那個時候露絲還是個睡在搖籃裏的小嬰兒,所以她當然記不得這些。這是她從弗洛那裏聽來的,而弗洛是從她父親那裏聽來的。媽媽去世之後不久,弗洛就過來瞭,照看搖籃裏的露絲,跟她父親結瞭婚,將前門打開,開起瞭雜貨店。在露絲的印象裏,這所房子從一開始就是雜貨店,弗洛就是她媽媽,不過她會去想象她父母在這裏度過的從前那十六七個月,那是一段井井有條、更溫和,又更有儀式感的時光,隻是並不富裕。除瞭她媽媽買的蛋杯之外,其他的,她再也無法想象下去瞭。那蛋杯上有枝蔓和鳥兒的圖形,像是故意用紅墨水畫齣來的,現在那圖案已經開始消散。她媽媽的書、衣服和照片都沒有留下。一定是她父親把它們給扔瞭,要不然就是弗洛扔的。弗洛講過的唯一跟她媽媽有關的故事,就是死亡的故事,帶有一種奇怪的怨恨。弗洛喜歡死亡的細節:那些人說的話,那些人錶示抵抗或者想從床上下來或者破口大罵或者捧腹大笑的方式(有的人是會這麼做),但是當她說起露絲的媽媽,提到胸口那隻煮熟的雞蛋時,她的錶達方式讓這個類比聽上去有點蠢,讓你感覺她媽媽真的是那種會一口吞下整隻雞蛋的人。
雜貨店後麵有個她父親的小棚,他在那裏維修傢具。他製作椅子的座位和靠背:拉上藤條,挑起柳枝,填上空隙,再裝好桌腳,一氣嗬成,羨煞旁人,要價卻不高。這是他自豪的地方,用如此精湛的工藝、低到不可想象的價格一鳴驚人。在經濟蕭條時期,人們或許沒幾個錢可以花,但他卻仍然能在戰爭中維持生計,甚至維持到戰爭之後那繁榮的幾年,直到他死去。他從來不會跟弗洛討論他要的價或是彆人欠的錢。他去世之後,她得走到屋外打開小棚子的鎖,把所有的紙片和信封從那個醜陋的大鈎子上扯下來,那是他的文件。她找到的東西完全不是什麼賬目或收據,而是天氣記錄,關於這園子的信息,一些受到觸動而寫下來的東西。
6月25日吃新的土豆,記下來。
漆黑的一天,1880年代,不是什麼超自然。
森林大火帶來的團團灰雲。
1938年8月16日。傍晚的大雷暴。閃電襲擊瞭長老會教堂,特貝裏地區。上帝的旨意嗎?
煮燙草莓,把酸除掉。
一切都充滿生機。斯賓諾莎。弗洛想,斯賓諾莎一定是他計劃種植的新型蔬菜,比如花椰菜或茄子之類。他經常會嘗試些新東西。她拿著幾張紙去問露絲:知不知道斯賓諾莎是什麼東西?露絲的確知道,或者大概瞭解是怎麼迴事,她那時候還是十幾歲的樣子,不過她迴答說,她並不清楚。她認為自己已經到瞭一個年齡,已經無法忍受知道更多關於她父親或者弗洛的事情瞭,她把所有的發現都尷尬地推到一旁,心生畏懼。
小棚裏有個爐子,一罐罐顔料、蟲膠清漆和鬆節油擺滿在粗糙的架子上,廣口瓶裏裝著濕透的筆刷子,黏糊糊的黑瓶子裏放的是咳嗽藥。為什麼這麼一個成日咳嗽、在戰爭中吸夠瞭毒氣的男人,還要天天在這裏呼吸油漆和鬆節油的氣味呢?(那場戰爭,在露絲的童年時代,不是被叫作“第一次世界大戰”,而是“上一場戰爭”。)那個時候,人們不像現在這樣愛追究這類問題。在弗洛的店鋪外麵的長椅上,幾個住在附近的年長男人會坐在一塊,在暖和的陽光下竊竊私語、打著盹,他們中有些人也總是咳嗽個不停。他們的生命正走嚮尾聲,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死亡,他們的死亡原因是“鑄造類疾病”—這詞裏並沒有什麼埋怨。他們一輩子都在鎮上的鑄工廠乾活,現在他們坐在那裏,臉色發黃、麵容憔悴,咳嗽、輕笑著,迷離的眼神滑過眼前的女人和騎著車的女孩子們,不知所終。
小棚裏傳來的除瞭咳嗽聲,還有他們的說話聲,一連串的低語,或氣憤,或振奮,差一點逐個字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當她父親手頭的活有些棘手的時候,語速就會放慢;要是比較容易上手,比如用砂紙打磨或者上油漆的時候,語調就輕快很多。幾個沒什麼意義的詞偶爾會突齣重圍、清晰可辨。當他發現被人聽到,會佯裝咳嗽幾聲,一陣警惕,一陣異常的安靜。
“通心粉、辣味香腸、波提切利、豆子—”
他們在說什麼呢?露絲曾經會重復說給自己聽。她從來沒有問過他。說齣這些話的人,跟作為她父親對她講話的人並不是同一個,盡管他們占據同一個空間。要是你認定瞭某個人,結果發現不是他,那真是最糟瞭。跟以前一樣,她還是在那晃蕩,聽瞭下去。
高聳入雲的鐵塔。她聽見他曾經這樣說。
“高聳入雲的鐵塔,無與倫比的宮殿。”
露絲覺得自己的胸脯就像挨瞭一掌,不是傷害,而是讓她驚訝,讓她目瞪口呆。她得跑開,她得逃離。她知道,聽到這些就已經足夠,萬一她被他抓住瞭呢?那就可怕瞭。
浴室的聲音也一樣。弗洛省下瞭些錢,在房子裏加瞭個浴室,但是除瞭把它塞進廚房角落之外,就找不著其他空間瞭。那扇門不閤適,牆壁也都是硬建築紙闆做的。結果呢,你在裏麵撕一張廁紙、換一下蹲姿,在廚房裏乾活、聊天、吃飯的人都能聽見。他們對彼此下半身發齣的聲音都很熟悉,不僅是那些爆發性的時刻,甚至連他們私底下嘆息、低號、哀求或者說點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可都是正經人。所以沒有人錶現齣來自己在聽或者被人聽見,沒有人提到這裏邊的任何事。在浴室裏製造這些聲音的人跟從這裏走齣去的人,就完全不相乾瞭。
他們住在鎮上比較窮的區域。鎮上有漢拉提和西漢拉提,一條河在其間流淌。這邊是西漢拉提。那邊是漢拉提,社會結構是從醫生、牙醫和律師到鑄造工人、工廠工人和車夫;而在西漢拉提,有工廠工人和鑄造工人、大批齣來瞎混的賭徒、妓女和一事無成的小偷們。露絲覺得自己傢是跨過河流,不屬於任何一處的,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她傢的小店就在西漢拉提,在主乾道那個亂哄哄的盡頭。他們傢對麵是一個鐵匠店,戰爭開始時建起來的,曾經是另外一傢店。“色拉茶”標誌牌一直沒有從窗前拿走,它成為瞭一個自豪而有趣的裝飾,盡管這裏並不賣什麼色拉茶瞭。窄窄的人行道,對於輪滑來說太過崎嶇。盡管如此,露絲總是渴望踩上輪滑,想象自己穿著格子裙敏捷又有型地颼颼滑過。還有一個街燈,一朵锡花;彆提“風景宜人”這樣的詞,這兒都是髒兮兮的道路、沼澤似的泥地,院子前滿地垃圾,還有古怪的房子。之所以把房子弄得如此古怪,是因為人們總想把它們修補成看上去不至於完全毀掉的樣子,結果還沒怎麼修就撂下瞭。這些房子灰頭土臉、搖搖欲墜,像要傾倒在泥坑、青蛙池塘、香蒲花和蕁麻上。不過,大多數房子都已經貼上瞭瀝青油紙,有一些新鮮的鵝卵石和锡紙、鍛好的火爐煙囪,甚至還有硬紙闆。當然,這是在戰爭之前的樣子,此後這段貧睏時期成瞭傳奇歲月,而露絲記得的多半也是這些破敗景象—肅穆的蟻丘和木階梯,還有這世上的一盞暗淡、滑稽、時好時壞的燈。
一開始,有很長一段時間,弗洛和露絲說好瞭不再吵架。露絲的天性就像個長刺的菠蘿,慢慢地、悄悄地,頑固的驕傲和懷疑重新冒瞭齣來,她做齣瞭些連自己都覺得吃驚的事情。露絲還沒上學而布萊恩還在嬰兒車裏的時候,她就在店裏跟他倆待在一起—弗洛坐在前颱後麵的高腳凳上,布萊恩在窗前熟睡,露絲跪著或者躺在一塊寬寬的、嘎吱作響的木地闆條上,拿著蠟筆在牛皮紙上畫來畫去,那些紙一般都是零碎的,要麼太小,要麼太不規則,沒法用來包裹瞭。
來小店的大多數是住這附近的人。有些從鎮上迴村裏的人,迴傢的時候也會順道過來看看。也有一些是從漢拉提來的,他們從橋那邊過來。有的人總是在這條主道上逛悠,在店裏進進齣齣,似乎常在店裏齣現是他們的義務,被人歡迎惠顧是他們的權利。比如說貝基· 泰德。
貝基· 泰德爬上瞭弗洛的櫃颱,在一罐蘸滿醬的碎餅乾麵前給自己騰瞭點位置。
“這個好吃嗎?”她對弗洛說,大膽地拿起一塊吃瞭起來,“你什麼時候打算給我們個活兒乾啊,弗洛?”
“你可以去屠宰店裏乾活,”弗洛天真地說,“你可以去給你的哥哥乾活。”
“羅貝塔嗎?”貝基露齣瞭一種不自然的藐視,“你覺得我會為他工作嗎?”她的那位開屠宰店的哥哥叫羅伯特,但是通常人們會叫成女孩兒名字“羅貝塔”,因為他平時又溫順又緊張。貝基· 泰德大笑瞭起來。她的笑聲又高又吵,像一個咄咄逼人的引擎。
她身材矮小,長著一個大腦袋,聲音很大,走起路來就像一個不辨性彆的吉祥物,戴著一頂紅紅的天鵝絨無簷圓帽,因為脖子是扭著的,她的頭得歪嚮一邊,總是朝上麵和兩側看。她穿著擦得發亮的小小高跟鞋,那種真正的女士鞋。露絲看著她,除瞭這高跟鞋,露絲怕她的一切,怕她的笑聲,怕她的脖子。露絲從弗洛那兒得知,貝基· 泰德小時候得瞭小兒麻痹癥,所以她的脖子是扭著的,人也一直沒長高。很難相信她打小就跟人們不一樣,就沒有正常過。弗洛說她不是蠢,她跟其他人腦子一樣好使,但她也知道她什麼事情都能躲得過。
“你知道我之前在那兒住嗎?”貝基說,她注意到瞭露絲,“嘿!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前不是就住在那兒嗎,弗洛?”
“如果是的話那應該是我來之前瞭。”弗洛說,好像她什麼都沒有注意到似的。
“那是這一帶住宅衰落之前的事兒瞭。抱歉我這麼說啊。我爸爸之前把房子建在瞭那兒,然後蓋瞭他的屠宰店,我們還有半英畝果園。” “是嗎?”弗洛用她那幽默的語調說,聲音裏充滿瞭假扮的真誠和謙恭,“那你為什麼要搬走呢?”
“我不是跟你說,這一代住宅區衰落瞭嘛。”貝基說。她要是願意,就會把一整塊餅乾塞進自己的嘴裏,讓自己的臉頰鼓得像青蛙似的。不過她沒再說什麼。
弗洛反正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瞭,誰不知道呢。每個人都知道這所房子,紅磚砌成的門廊,還有果園,可剩在這兒的,就都是平常東西瞭—車座椅、洗衣機、彈簧床,還有垃圾。因為這兒到處都是殘片和混亂的狀態,這房子看上去並不凶險,盡管這裏麵是發生過一些事的。
根據弗洛聽來的故事,貝基的老父親跟她哥哥並不是同一種類型的屠夫。她父親是一個脾氣很差的英國人。在愛說話這方麵就跟貝基不一樣。他可從來都不怎麼說話。他是個吝嗇鬼,是傢裏的暴君。貝基得瞭小兒麻痹癥之後,他就不讓她迴學校去瞭。她很少能夠看到房子以及院子之外的世界。他不想讓彆人看到她時幸災樂禍。貝基在審訊的時候是這麼說的。她的媽媽那個時候已經過世,她的姐姐也結婚瞭。隻有貝基和羅伯特在傢。人們會在路上叫住羅伯特問:“你的妹妹呢,羅伯特?她現在好些瞭嗎?”
“好瞭。”
“她做傢務嗎?她幫你搞定晚飯嗎?”
“是的。”“你的父親待她好嗎,羅伯特?”
故事是這麼說的:父親會打他們倆,他會打所有的孩子,還打妻子,現在就更常打貝基瞭,因為她的身體缺陷,有些人覺得貝基這病就是他引起的(他們不知道小兒麻痹癥是什麼)。這故事繼續有人傳,還添油加醋。有人說人們看不見貝基是因為她懷孕瞭,那孩子的父親是她自己的父親。然後人們說這孩子其實已經齣生,然後被遺棄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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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書還好,包裝沒什麼問題,贊。
評分學習宣傳貫徹精神,是一項長期的頭等大事。文化工作者要緊緊圍繞學深悟透、學以緻用,繼續往深裏走、往實裏抓
評分加拿大女作傢,2013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一生專注於中短篇小說創作,講述小地方普通人特彆是女性隱含悲劇的平常生活,以細膩透徹又波瀾不驚的話語,洞見人性的幽微處。
評分迴憶錄式的作品,還沒讀,讀後再寫點東西
評分埃特裏剋山榖位於愛丁堡以南約五十英裏,英格蘭邊境以北三十多英裏的地方,距當年哈德良為防範北方野蠻民族而修建的長城很近。安東尼諾斯統治時期,羅馬人繼續嚮北推進,在剋萊德灣和福斯灣之間建立瞭一道由哨所組成的防禦綫,不過這道防綫沒能堅持多久。很長時間以來,這兩道防綫之間一直是多民族雜居之地。他們中有凱爾特人(一部分凱爾特人來自愛爾蘭,被稱為斯各特人),有來自南方的盎格魯—撒剋遜人,有從北海對岸過來的日耳曼人,當然多少也有些本土蘇格蘭人。
評分喜歡的作傢,書很好,細細品味
評分艾莉絲門羅作品中譯本收集中
評分非常好的一本書,裝幀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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