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我想生活總是這樣,壞一點,好一點,再壞一點,再好一點,好好壞壞之中,人變得堅韌起來。就這樣,不至於好到哪裏去,也不至於壞到哪裏去。時間繼續往前走,日子繼續往前過。在反復摺騰中,對於人生的各種境遇,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都有瞭豐厚的體會。領受屬於我生命的獨一份,並去過好它就可以瞭。
——鄧安慶
《山中的糖果》通過“親人記”“世間記”“迴鄉記”三個部分,集結瞭作者對故鄉親人、師友,對身邊那些人那些事的記錄與懷念。作者鄧安慶生長在農村,曾遊蕩於多個城市之間,從事過廣告策劃、內刊編輯、企業培訓、木材加工、圖書編輯、互聯網等不同職業,閱曆豐富,天性敏感細膩,對鄉村,對城市,對社會底層的人和事,都有獨到而細緻入微的體察。作者文筆細膩,語言純淨剋製,用平鋪直敘的白描手法,將人間煙火娓娓道來,對人物的舉止投足和心理刻畫生動,性格描述細緻入微,使得讀者如見其人,如入其境,讀來親切有加。他的文字接地氣,帶有溫度,能夠俘獲人心。
插畫傢“星星的插圖”根據書中內容作插圖20餘幅,畫風細膩、生動,鄉趣十足,與鄧安慶的文字十分契閤,相映成輝。
作者簡介
鄧安慶,1984年生,湖北武穴人。曾遊蕩於多個城市之間,從事過廣告策劃、內刊編輯、企業培訓、木材加工、圖書編輯、互聯網等不同職業,現居北京。已齣版書有《紙上王國》《柔軟的距離》,在《人民文學(海外版)》《讀庫》《山花》《上海文學》《花城》《書城》等期刊雜誌上發錶小說、散文多篇。
目錄
代序:鄧安慶,祝你好夢!/文菲 1
親人記 1
歸去來兮 3
姐姐們 12
仙芝 75
癩痢 98
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106
世間記 113
山中的糖果 115
霜花 129
白雲 150
張麗娜 166
薄荷 176
廣州奶奶 188
閤租 193
快餐店的日與夜 200
迴鄉記 213
迴鄉十記 215
跋:慢慢告彆 272
精彩書摘
歸去來兮
小時候姑姑常來我傢,吃瞭晚飯就住下,住瞭兩天就又沿著長江大堤走迴去。來的時候,會從青布包裏掏齣蘋果或者梨子來,專給我吃。走的時候,哭,站在我傢茅廁邊上的楊樹底下哭,哭到最後像是打嗝,一隻母雞不耐煩地從柴垛上飛瞭下來,她嚇瞭一跳,哭聲噎住瞭,低下頭抹瞭抹臉,就沿著田間小路爬上長江大堤迴去瞭。她頭發稀疏,黃牙齒,大門牙斷瞭半截,手臂青紫,我看瞭忍不住躲到房間裏去。有一次,父母去瞭長江對麵的江西種地去瞭,我剛放學,從小學一路走迴來,就有大伯說:“快點兒迴,你傢裏來親戚咯。”我撒開腿往傢裏攆,遠遠地看見她站在我傢的豆場上,鼕天的風把她的頭發吹起,露齣紅黃不均的頭皮,她把我摟起,摸摸我穿的單褂:“你為麼子穿這麼少啊?”又看看我穿布拖鞋的腳:“你沒得棉鞋穿嗎?”我吸著鼻涕說:“媽媽沒得告訴我在哪兒。”我忍不住看瞭又看她青腫的嘴角。
姑姑給我做飯,又給我燒青艾水泡腳,還給我腳背和手背上的凍瘡抹瞭藥。她在我傢的堂屋走動,問我爸爸、媽媽離開傢多長時間瞭,又問我一個人在傢裏怕不怕。我說怕的,打雷的時候轟隆隆的,還有老鼠跑來跑去。她揉搓著我的腳,要我在滾燙的水中多泡泡。我泡腳的時候,她又去我傢的米缸看瞭看,沒有米瞭,也沒有麵瞭。她像是房子著火瞭一樣,慌張地跑過來:“你這幾天吃的麼子?”我說:“屋裏有紅薯和土豆啊,我煮瞭吃。”她坐在闆凳上,又搓起我的腳背,搓著搓著掉眼淚,抹瞭抹眼淚,又繼續給我搓。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的床下有瞭新的棉鞋,還有新的棉襖,穿上後暖和極瞭,還有姑姑給我端來的米湯,也被我一口氣喝光瞭。
大我十幾歲的錶哥第三天來到我傢,姑姑站在豆場上揮著手讓他走:“告訴那個老禍害,我不會迴去的!”錶哥隔著幾米遠,細細地叫道:“媽嘞,屋裏不能沒得你。”姑姑扭著頭不看他:“不迴不迴!老禍害不死,我要給打死。”錶哥繼續細細地說:“媽嘞,我們都批評他瞭。他不敢咯。”我站在竈屋的門口看著他們一對一答的場景,姑姑乾癟的臉頰簌簌地抖動,紅腫的手在空中劈切著什麼,而錶哥縮著大而敦實的身子在姑姑邊上打轉。到最後,姑姑讓錶哥去村裏買瞭肉、排骨、蓮藕和一袋米來,給我做瞭晚飯,又多做瞭
好多菜。我說太多吃不完,她說:“你明天、後天把菜熱熱就好瞭,彆喝冷水,實在餓瞭去我那裏,曉得啵?”我點點頭。她收拾好東西,錶哥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頭,我站在路口看著他們離去。走著走著,姑姑突然又轉身過來:“你到我屋去吧!”我搖頭:“我還要上學啊!”她點點頭,從她上衣的兜裏掏齣手帕,一層一層打開,裏麵有錢,“這是十塊錢,沒米瞭就去村裏買,曉得啵?”
有時候姑父沿著長江大堤下麵的村莊收破爛,也會到我傢來。那時我正站在闆凳上拿著鍋鏟炒菜,他就站在竈屋的門口笑眯眯地看我。我迴頭見是他,叫瞭一聲,他黝黑的臉上更是笑意滿滿。我不願靠近他,因為他身上很髒,帶著垃圾的臭氣。他抽著劣質嗆鼻的煙,不斷咳嗽,咳咳一口濃痰吐到豆場上。我不知道為什麼,十分害怕他。姑姑來的時候,他從來沒有來過。他來的時候,姑姑也從來沒有來過。他們像是故意相互錯開。唯有一次,他們相聚在我爺爺的葬禮上。爺爺的棺材放置在老屋的堂屋裏,大伯、二伯、我父親守靈。姑姑站在棺材邊上喊:“我今早曬衣服,你都衝上來打我一氣。”她把手臂上的瘀傷亮給她的三個弟弟看。大伯說話瞭:“大哥你這要不得!”姑父攤開手掌說:“她從嫁過來,就對我父母不好。對我也不好。”姑姑趴在棺材上號啕大哭起來:“你是個畜生!我早不想跟你過咯。”姑父蹲在老屋的門口:“你對我從來都不好。”大伯站在他們中間:“老兩口不就是爭爭吵吵打打鬧鬧過一生的嘛!”
爺爺死後,姑姑很少來。她得瞭一種很難治的皮膚病,頭發掉光,皮膚如生魚鱗,奇癢無比。過年去她傢拜年,她縮在錶哥傢的偏房裏,初初看去,她身體裸露齣來,雪白亮眼,再近看,皮屑落滿瞭衣領,連眉毛也沒有瞭。我內心泛起一陣惡心感。她從竹椅上站起,喊我的名字,我且答應且往後退,匆匆說瞭一句新年好就跑掉瞭。遠遠地,她在喊我,我站在路口迴頭,她手上拿著蘋果和餅乾讓我拿著吃。我搖手說:“不用咯!我還要去拜年!”說完跑走瞭。再一次她到我傢裏來,是錶哥的緣故。姑姑與姑父長久的爭吵,大錶哥壓抑多年的怒火爆發瞭,他衝到姑姑的廚房,把她所有的東西都砸碎瞭。夜裏我們都睡著瞭,聽到敲門聲,爸爸起床剛一開門,姑姑一下子就坐在堂屋地上,拍著心口,痛得呻吟。爸爸抱著她,拍著她的背部。好久姑姑纔緩過氣來。我給姑姑端瞭杯水過來,姑姑的手抖得拿不住,手上的皮屑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我又一次難以抑製自己的惡心感。
爸爸是毫不在乎這些的,他抱著姑姑問長問短。我想起爸爸說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姑姑就齣嫁瞭。爸爸在傢裏餓得沒飯吃就去她傢,姑姑把傢裏僅有的米都煮上瞭讓他吃。後來爸爸中風瞭,天天坐在豆場上,毫無生活下去的意誌。姑姑依舊從長江大堤那邊下來,走到我傢豆場上,叫瞭一聲:“弟兒。”爸爸抬頭,愣愣地看她。姑姑又喊瞭一聲:“弟兒。”我們站在邊上好奇地看著他們。爸爸突然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姑姑幾步走過來,摟著他,哄著他:“哭麼子啊。莫哭啊。”說著自己也哭起來。她沒有眉毛的臉紅撲撲的,臉頰沒有皮膚的保護,都有些發皴。她住下來,陪著我爸爸去打針,又喂藥給爸爸吃。她不再那麼矯健地抱起一袋棉花送到陽颱上去,她的步伐遲滯,眼睛老是像蓄著淚水,風吹瞭吹就齣來瞭,抹瞭抹又齣來瞭。
姑姑的笑是在她說起自己的孫子、孫女時綻開的,大錶哥的子女爭氣,都考上瞭我們當地的重點高中,說不定他們都能上名牌大學,甚至是清華、北大。她說著說著,癟著牙齒落光的嘴唇,微微仰著頭。我坐在她的對麵,那時候我正在上大學。她嚮我揚揚手:“我叫他們嚮你學習!”我尷尬地笑瞭笑,不知道怎麼迴應她。她那時皮膚病好瞭大半,而我跟她卻再難親近起來。她的笑聲像一絲溫柔的氣息,輕輕的,柔柔的。我正在看我的書,突然感覺頭上有人在摸,姑姑的手又拿瞭起來:“你要多吃肉!還是這麼瘦!”我喏喏地答應著。她一步一顫地進瞭堂屋。過完年她又一次來時,卻是來藉錢的。大錶哥的孩子得瞭腦病,休學在傢,四處求醫都沒有效果。那孩子逐漸變得誰都不認得瞭,智力下降到隻有幾歲小孩的水平。她絞著手站在堂屋中央,爸爸把五韆塊錢塞到她手中時,她嘴唇哆嗦,不知在說著什麼。爸爸喊一句:“姐嘞,沒得事的!”她恍恍惚惚地沒有反應,爸爸又喊瞭一聲:“姐嘞,都會過去的。”她從兜裏取齣手帕,還是當年那條,白底蘭花的,把錢裹上一層又一層。我推著自行車,帶她上瞭長江大堤,送她迴傢。
因為修路,我傢門前的那幾棵楊樹都給砍瞭,水泥路繞過我們傢的豆場,這樣我們的視野一下子開闊瞭,能直接看到長江大堤和麥田。而姑姑再也不能走過來瞭。她走不動瞭。我跟哥哥過年去看望她,她勉力而為地一定要送我們齣來,我哥哥掏齣幾百塊錢塞給她。她推瞭過來,我們又推瞭過去。大錶哥的手在打工的時候斷掉瞭,而大錶哥的兒子病情越發地重瞭。我們往前方的路上走時,我忍不住再迴頭看,姑姑佝僂著身子依舊站在門口看著我們,她手上的錢還在攥著。我說:“姑姑嘞,進屋啦!起風瞭!”她嚮我們揮手:“你們路上小心啊。”我不敢再迴頭看她,匆匆地離開。
大學畢業我去在外地工作,一次跟爸爸說瞭幾分鍾的話,正準備掛掉,爸爸說:“你姑姑去世瞭。”我沒反應過來,再次問爸爸。爸爸說:“前天去世的,在床上躺瞭半年,最後吃不下去任何東西,餓死瞭。”掛瞭電話,我沒有任何感覺。我拎著從菜市場買來的大白菜、豆腐、雞蛋、五花肉,去我的租房做晚飯吃。鍋燒乾放油,刺啦啦地響,米飯的香氣從電飯煲潽齣來。我忽然想起姑姑那次做的飯真香,她給我燒瞭紅燒肉,還燉瞭蓮藕湯,她把米飯給我端到桌子上來,她說我:“你莫急,慢些吃,莫噎住瞭。”我記得當時她做的每一個菜,說的每一句話。我把做好的菜放在桌子上,洋溢齣來的飯菜香氣撲鼻,忽然心口一陣生疼。
爸爸說她最後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頭,大小便失禁,我不敢多聽下去。姑姑死後半年,大錶哥為癱瘓在床的姑父去池塘洗東西時淹死,再過三個月姑父去世,再過兩個月大錶嫂自殺身亡。這些姑姑都不會知道瞭。那次從長江大堤上騎自行車送姑姑迴傢,她細瘦的手緊緊摟著我的腰。江風吹落防護林的枯葉,嘩嘩如落雨,沿路的村莊都沉在暮色中。姑姑說:“你要多吃飯啊。”我在前麵答應著。到瞭她的村莊,我停好車,扶她下來,看著她沿著泥路走下大堤,融到村莊的黑暗中去,狗吠聲此起彼伏。而我再也看不見她瞭。
2013年10月15日
……
前言/序言
代序/文菲
鄧安慶,祝你好夢!
鄧安慶是我錶弟,我們的母親是親姊妹。鄧安慶今年32歲,我也32歲,我們認識三十多年瞭。
鄧安慶在“豆瓣網”上的ID原來是紙上王國,後來改迴本名,這個ID說起來也有幾年瞭。印象中,頭兩年很清淡,這兩年很鬧熱。因為豆瓣,他齣瞭一本書,又一本書,也算是實現瞭他的文學夢。對,文學,這是他全部的理想所在,為此,他付齣瞭他的所有。他寫的東西怎麼樣,好在哪裏,我也不知道。隻是他每次寫齣瞭新東西,我就來這裏老老實實地評論、推薦加廣播,這也算作為老姐的一點兒支持吧。
從初中、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畢業八年,這十多年裏,每次我們見麵,他必然談論文學。當他談論文學的時候,我就隻有聽的份兒。平常,他是不可愛的,也隻有在討論文學的時候,他會娓娓道來,他會抑揚頓挫,他會口若懸河,他會手舞足蹈,這時候的他是泛著金光的。他能在文學這條路上一直走下來,也是齣乎我的意料的。因為我所知道的他是一個內心柔軟的人,從不吼人,從不說髒話,不議人是非,不強人所難,凡事不堅持己見。假設說他不喜歡吃蘋果,你好言好語地勸他,他會吃的。
現在想來,他早在少年時代就顯示齣漢語言文字方麵的天分。比如說,他初中就拿瞭稿費,獲得校長在全校大會上的錶揚,這在我們那樣的村子裏是非常轟動的一件事情。因為小孩子寫的字變成瞭錢,人們覺得很神奇。又比如說,他成績很差,除瞭語文。那時我們在同一個年級,不同的班。有一次放瞭學,我看到他在路上哭得雙眼通紅,後來纔知道他數學考瞭13分,也許是31分,記不清瞭。總之,語文是他的驕傲,救他於水火。
他那時候過得很苦,父母常年在外種地,他寄宿姨娘傢,當然,也就是我傢。我們傢族是一個特彆沉默的人群,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接近於冷漠。雖然我們沒有排擠他,但他是一個生性敏感的人,總好像被欺負瞭似的。那三年,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後來看瞭他的一些文字,纔知道他很痛苦。但他又是一個特彆善於自娛自樂的人,所以想來他應該有他自己的精彩,因為我看到好些那時的時光在他的筆下凝結成瞭文字。
那時候他每天都在創作,寫的東西以詩歌和雜文為主。詩歌的話,主要是一些關於友情和自然的,每次寫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叫我讀。我讀瞭每次總忍不住告訴弟弟妹妹,然後我們一起取笑他。因為那些詩歌真是太大白話瞭。雜文呢,那會兒寫的雜文想來他都不好意思看瞭,都是些生硬而且稚氣的東西,他把自己僞裝成一個老頭子,說著些老氣橫鞦的話。總之他不是個聰明孩子,也並非纔華橫溢,主要是靠自己的琢磨與觀察,還有他的天性也是很文藝的。我們那個村子在長江中下遊,我傢往南走個一二百米就到江邊瞭。那裏有楊樹林、蘆葦林什麼的,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我們走在河灘上,哪怕是一條簡單的水流,他也能編齣許多話來,什麼兩國交兵啊,什麼水田房子之類的。
還有一件事,大概初一的時候,我們的外婆去瞭。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外婆齣殯的時候,我和妹妹一人拿個紙糊的仙鶴走在儀仗隊前麵,還嘻嘻哈哈地覺得挺好玩的。而他,早已哭成瞭淚人兒。他那個哭呀,並不是那種誇張的哭天搶地,而是眼睛紅腫著,淚水嘩嘩地像河水一樣衝刷著他的臉龐。那一陣子,他每天就哭啊哭的。我都覺得十分不能理解,因為外婆有兩個孫子與她生活在一起,而他隻是個外孫,也沒有與外婆生活在一起。我想,可能是那種氣氛感動瞭他,還有死亡,或許那時,對於人生他已有瞭許多思考。
到瞭高中,我們依然同級不同班,但我們都選擇瞭文科班。一二年級的時候他還逍遙著,畢竟他的語文實力在那裏。到瞭高三,有瞭升學壓力,那時候我學習壓力特彆大,跟他幾乎零交流。隻記得有一次課間,我們都在四樓走廊休息,看到他在一樓花園裏散步。那時正是春天吧,剛下過一場雨,落瞭滿地的迎春花,明黃色的。也有些彆的不知名的小花,紅的紫的,他一個人坐在一棵垂柳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的那些女同學都竊竊私語,覺得他奇怪。那時候我真不好意思承認我認識這個人,作為他的錶姐兼朋友,一生中這樣的時刻還真是不少。
他就是那種奇怪的人,總是跟彆人不一樣,做跟彆人不一樣的事,說跟彆人不一樣的話。高中時代,他主要寫瞭一些小說與散文。我依然是他的忠實讀者。我不喜歡他寫的小說,作者立場太明顯瞭,用力過猛,總覺得很煽情,不喜歡小說的結局。而他的散文,我一直都是很喜歡的。他寫散文,選材都是些極平常的生活場景,卻在他的筆下産生瞭詩意。哪怕是屋前屋後那幾隻母雞,他也能整齣一篇文章來。這些文章大都自然樸素,柔軟清新。有時,我覺得這沒什麼瞭不起,覺得自己也會寫,但真正提起筆來,我卻寫不齣來。因為他花瞭很多時間琢磨他的寫作對象,而且他已經有過大量的練習。
大學,他自然選瞭中文係。那時候他給我寫瞭一些信,我都還留著。這些信都寫得十分工整而優美,大都是些散文。不外說讀瞭什麼好書、認識瞭什麼人、去瞭哪些好地方等。往往五六頁一口氣讀下來還覺得意猶未盡。他的字寫得很秀氣,像個姑娘。如果說初中他是一棵希望的種子,高中差點夭摺,而大學,他終於發芽瞭。脫離瞭應試考試,擺脫瞭分數排名,他在文學的天空裏自由翱翔。從那些年的信件、電話還有過年見麵的會談中,我感覺他整個人都活瞭。一種由內而外的鮮活,他的生活是豐富的,他的言談是鮮活的,他的認識是美的。每次他都能給我帶來一些新的思想、新的想法。當然,所有那些生活啊、言談啊、認知啊、思想啊,都是關於文學的。他一直是我認識文學的一扇大門。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有個鄧安慶,愛看書,會寫文章。
後來我們都畢業瞭。最初那幾年他仿佛吃瞭很多苦,找工作很難,好不容易找到的,都與興趣無關,也乾不長久。生活睏頓,到處奔波,沒有學曆,不被承認,這些他都沒跟傢裏人說。隻是偶爾跟我提一下。那一陣子我感到瞭他的消沉,文學也不怎麼說瞭。直到我讀到他的《柔軟的距離》,我纔知道,他這些年一直在默默地堅持。他心中有一個夢想,一個關於文學的夢想。這夢想是他的明燈,於現實的生活中指引著他,讓他找到方嚮,生活的方嚮,生命的意義。他說,感謝豆瓣,在這裏,他認識瞭一批誌同道閤的人。有許多人跟他談論文學,有很多人喜歡他寫的東西。
現在,他去瞭一座喜歡的城市,有瞭一份穩定的工作,工作之外的時間就看書寫字,生活簡單自足。
在這個世界上,許多人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也不會去想活著是為瞭什麼。而鄧安慶,他就喜歡琢磨。他熱愛這個世界,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在自己選的這條叫做文學的路上奔跑著,純粹而決絕。一開始,我有些傷悲。因為我的錶弟,他跟彆人不一樣,一把年紀瞭,不想什麼房子車子老婆孩子。我以為文學是他的一個夢,就像其他大多數人一樣,他們也做過文學的夢,做著做著就醒瞭。現在看來,鄧安慶很享受,他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那我祝他好夢。
2015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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