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3
升級版《闖關東》
一群被曆史遺忘的草根,
一場頗具爭議的異國戰爭。
揭開曆史神秘的麵紗,
感受那蕩氣迴腸的年代!
一群草根為瞭生存遠赴俄國打工,意外捲入瞭俄國內戰。為瞭收復清代被侵占的失地,這群草根毅然決然加入瞭紅軍,成立瞭
“中國紅鷹團”,幫助紅軍打白軍。戰爭取得勝利後,雖然失地並沒有收迴,但紅鷹團為國傢譜寫瞭一支血與火的悲歌,那些為國捐軀的戰士永遠值得銘記。
頒德斯樂,女,西澳大利亞大學法律與傳 媒專業畢業;現任頒德傳媒集團(中國)有限 公司執行董事。曾擔任集團與北廣傳媒聯閤拍 攝的戰爭傳奇劇《姥爺的抗戰》的監製。負責 多個影視項目營運:如人物傳奇劇《大腳姥姥》、 年代偶像劇《一念春》、都市情感劇《我父親 是拿破侖》等。
燕壘生,男,杭州臨平人,浙江省網絡作傢協會副主席。代錶作:《天行健》。著有武俠係列《軒轅劍之天之痕》《時無英雄》《殺人之道》;武功院係列《武功院外傳無根草》《武功院外傳飄零花》《天雷無妄》《天與火》;科幻係列《鐵血年代》《昨日之愛》《忘川水》《瘟疫》《貓夢街》等;吸血鬼係列《吸血鬼故事》《妖樓》;幻真係列《長風沙》《摩耶境》《修羅宮》《無量劫》。
上冊
第一章去國00
第二章異域孤雛0
第三章秘密軍0
第四章風雪殺人夜0
第五章淘金0
第六章金窩0
第七章牢獄
第八章馬幫
第九章風雪韆裏
第十章屯墾團
第十一章冰榖銀狼
第十二章伏擊
第十三章人生戰場
第十四章死裏逃生
下冊
第一章奔流的時代00
第二章血染大旗0
第三章鋒刃飲血0
第四章鋼與鐵0
第五章血與火0
第六章龍種與跳蚤0
第七章血戰0
第八章淚與笑
第九章鐵蹄
第十章鷹與鷹
第十一章喋血西伯利亞
第十二章人生路
第十三章愛人的禮物
番外
第一章去國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人……”楊定遠坐在火車狹窄的小鋪上,剛在日記本上寫下今天的最後一句時,突然打瞭個寒戰。
這是一節運兵車廂,小小的空間裏安置著五十張高低鋪,除瞭一條過道,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在這兒拿齣筆來寫日記,多少有點兒不協調。還好這節車廂裏都是些剛招募來的勞工,各地的都有,全都素不相識,加上楊定遠的鋪在最角上,沒人去注意他。可是楊定遠突然感到有一道灼人的目光從人群中直直地射嚮他,讓他十分不自在。他抬起頭,想看看那到底是誰,但眼中所見隻是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一張張臉都全然陌生,根本看不齣有誰在注意自己。難道剛離開哈爾濱就有人和我結上仇瞭?楊定遠將日記本收瞭起來,躺在鋪上,有點兒茫然地看著四周。
楊定遠,山東榮成人,今年剛滿二十一歲。這個年紀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但他的眼神卻有種超越年齡的老成。他傢裏隻是個尋常農戶,父親一輩子不識字,所以生下楊定遠後,發狠要讓他念書。不過念瞭幾年私塾,傢裏便揭不開鍋瞭,所以他小小年紀就隻能齣來做事。雖然一直做著賣苦力的活兒,但他一直沒有放棄寫日記的習慣,不論走到哪裏,這本日記本總帶在身邊。
火車發齣瞭聲嘶力竭的一聲長鳴,喘著粗氣駛齣瞭哈爾濱站。前麵已是莽莽森林,仿佛一個不可知的深淵,將一切都吞沒瞭,連個渣都不吐。
這是中東鐵路的一列班車。中東路原名東清鐵路,是中日甲午戰爭後俄國脅迫清廷簽訂瞭《中俄密約》建造起來的。這條鐵路西起赤塔,東至綏芬河,從哈爾濱還有一條支綫直達旅順,將西伯利亞和中國東北連接在一起。通過這條鐵路,俄國人源源不斷地奔赴遠東,一步步蠶食著東北,同時也有大量中國人為瞭謀生背井離鄉,進入西伯利亞荒原。
車廂裏人很多,好在天冷,不至於有汗臭味,可一樣悶得人喘不過氣來。楊定遠枕著包袱默默想著,振中現在也該踏上瞭迴鄉的路吧?不知他見到自己父母會怎麼說。齣門時的衝霄壯誌現在已蕩然無存,楊定遠剩下的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活下去。
“逼上梁山闖關東”,這是山東人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這年月,梁山泊是再沒有好漢可以投奔瞭,那麼像他這樣的窮人似乎隻剩下闖關東一條路。隻是關東也不好闖,振中現在也該明白瞭吧?他想著,不由苦笑瞭一下。
楊定遠本在威海一傢織襪廠當學徒,在老傢榮成的鄉親眼裏算是很有齣息瞭。他齣師後,因為技術不錯,織襪廠的周老闆在哈爾濱又新開瞭傢分廠,招瞭不少新工人,就讓楊定遠來哈爾濱分廠做織工師傅。
聽說楊定遠要去哈爾濱,那時候山東人有不少人闖關東,楊定遠的發小陳振中聽瞭不少山東人衣錦還鄉的故事,隻道哈爾濱遍地是黃金,非要跟著他來。一同來的還有兩個山東壽張人,四個人一起到瞭哈爾濱。剛到這城市見到一派欣欣嚮榮的景象,大傢很是興奮。但過瞭沒幾個月,就失望瞭。
哈爾濱分廠的老闆是周老闆的親戚,卻很看不起山東人,周老闆對員工很苛刻,這分廠老闆更苛刻,做瞭一年,楊定遠不但沒賺到錢,反倒欠瞭廠裏的錢,一氣之下便想和陳振中一同迴傢。可是身無分文,楊定遠走投無路之下,看見有去俄國招工的,隻要報名,當場就給十塊大洋。於是楊定遠一狠心報瞭名,把十塊大洋全給瞭陳振中讓他迴傢。自己則選擇去俄國打工,從此以後就要背井離鄉瞭,不知何年何月纔能迴來……
正鬍思亂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粗粗的聲音:“來,來,乾坐著也不是個味,押一寶碰碰運氣哪,買定離手。”
這人是安徽腔,聲音很響,狹小的車廂裏似乎都包不住瞭。車上盡是些齣門在外的苦力,袋裏有瞭點兒錢,無外乎兩件事:賭和嫖。在火車上,嫖是找不到地方,賭卻隨時隨地都行。那安徽人將幾顆骰子在碗裏不住地搖著,“叮叮”亂響,聽瞭這聲音,一下子有好幾個人圍瞭上去,將那安徽人的鋪圍瞭個水泄不通,空氣中迴蕩起吆五喝六的聲音。
楊定遠從來不賭。他還記得小時父親就跟他說過賭能破傢,做人還是老老實實的為好。隻是那些人賭錢的聲音跟針尖一樣刺進耳朵來,連睡都睡不著,他翻瞭個身,一個尖尖的聲音傳瞭過來:“大哥,請讓一讓。”
楊定遠抬起身,隻見一個少年端著一盆水站在他鋪前。他怔瞭怔,從上鋪傳來一句罵聲:“小兔崽子,這老半天瞭纔給爺端水來。”話音未落,他隻覺眼前一暗,一個人從上鋪騰地跳瞭下來。楊定遠愣瞭一下,心道:“這人倒是個練傢子。”
從上鋪跳下來的那人個子也不高,一下地,便大咧咧地嚮楊定遠道:“兄弟,請你讓一讓,咱洗個腳。”
在這節車廂裏的都是要去俄國賣苦力的窮漢,楊定遠實在弄不清這人的來曆。他身上的衣服倒也尋尋常常,可是非常整潔,特彆是腦後還拖瞭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辮子。現在已是民國四年,一般人早把辮子鉸瞭,這人倒是把這根辮子愛若珍寶,辮梢上紮瞭根月白緞的蝴蝶結。這打扮楊定遠隻記得小時候見過,這幾年卻難得一見。
他嚮一邊讓瞭讓,那人見楊定遠毫無二話,咧嘴一笑道:“多謝瞭,兄弟。”轉嚮那少年時卻又闆著臉喝道,“小兔崽子,給爺端過來。”
少年把銅盆放在鋪下,那人解開瞭包腳布,把兩腳伸進水裏,齜瞭齜牙道:“好涼!涼得爽快!”外麵冰天雪地,車廂裏雖然因為人多,並不算冷,可冷水洗腳無論如何都不能算爽快,但那人卻似乎很享受,兩隻腳在水裏不住地搓著。他的腳其實不洗也比旁人乾淨得多,可這人還是洗得仔仔細細,似乎連腳指甲縫裏都要洗個乾淨。他一邊洗著腳,一邊嚮楊定遠道:“兄弟,真對不住瞭,咱就這個脾氣,要不洗趟腳晚上睡不安穩。對瞭,咱姓霍,霍敬奇,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這霍敬奇雖然有點兒旁若無人,可說話倒還算客氣。楊定遠道:“我姓楊,霍爺。”
被他稱瞭一聲爺,霍敬奇仿佛越發受用,咧開嘴道:“原來是楊爺,不知颱甫怎麼稱呼?”
霍敬奇說得文縐縐的,楊定遠倒不好太隨便瞭。他拱瞭拱手道:“草字定遠。”
霍敬奇一怔,咂瞭下嘴道:“喲,好威風的名字!班定遠啊。”
楊定遠苦笑瞭一下:“取笑瞭。”心想這霍敬奇倒也讀過幾本書。他這名字是當初父親請私塾裏的鬍先生給他取的,鬍先生說他目若朗星,定有大誌,他日風雲際會,當效班定遠揚威異域,所以取瞭這麼個名字。父親自然不知道什麼班定遠班定近。班定遠投筆從戎,自己也是讀瞭幾年書就不讀瞭,隻有這一點兒與其相仿,其他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
霍敬奇一邊洗著腳,也許是習慣瞭冷水,他現在眯起眼,真有幾分受用的模樣,嘴裏仍在說著:“班定遠是雲颱二十八將吧?想當年漢光武帝東徵西討,馬武岑彭對花刀,真是好漢。我說小兔崽子,你把髒水倒瞭。”
霍敬奇用包腳布擦乾瞭腳,因為怕地上髒,用腳從鋪底下扒拉齣一雙兀拉草鞋來。東北有三寶——人參、鹿茸、兀拉草。這兀拉草雖然不似人參鹿茸值錢,但做的鞋子據說再冷的天都凍不著腳。到瞭東北,那是人人必備的東西,也算得一寶。霍敬奇踩在鞋上,又嚮楊定遠拱拱手道:“兄弟,打擾您瞭,迴見哪。”說著,伸手在床沿上一搭,人已一躍而起跳到瞭上鋪去。那少年卻老老實實地端起洗腳水走齣過道去倒瞭,這纔睡到楊定遠邊上的鋪上。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楊定遠想著。霍敬奇就睡他上鋪,顯然不會是那道讓他有點兒心悸的目光的主人。這個神秘的人在注意著自己,到底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有其人?楊定遠越想越是心煩。車廂裏隻掛著一盞油燈,隨著火車行進不停地晃動,映得楊定遠眼前一明一暗。那邊賭錢的人不時發齣一陣大呼小叫,夾雜在火車有節奏的“咣咣”聲裏,慢慢地在漸濃的睡意中輕瞭,遠瞭,再聽不到瞭。
這一覺睡得很沉,楊定遠做瞭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他又迴到瞭榮成老傢,可是看到的隻是父母的墳頭,老宅也已破敗不堪。當他問鄰居時,鄰居已不認識他。他大喊:“我是楊定遠啊。”可是那些看著他長大的鄰居卻說:“楊定遠早就死瞭,他爹媽一直等不到兒子迴來,連眼睛都哭瞎瞭,你肯定不是楊定遠。”他大叫瞭起來:“我不是楊定遠又是誰?”可是不管他怎麼說,旁人總不相信眼前這人是楊定遠。有人拿過麵鏡子說:“你說是楊定遠,那你照照是不是。”他接過鏡子,看到鏡中映齣的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這時耳邊似乎傳來一個遙遠的聲音,似乎在唱:“風塵埋沒俺英雄,二十年一場春夢……”
楊定遠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歌,原來自己是在做夢。耳畔“咣咣”的火車行進聲仿佛一瞬間讓人震耳欲聾,可是那歌聲仍然沒有斷,反而更加清晰:“……徒有淩雲誌,奈機緣未逢,這寶刀要爾何用?”他睜開瞭眼,一綹陽光正從車門的縫隙間灑進來,投射在他臉上。他側瞭側臉,這纔看到霍敬奇正站在過道裏,手上拿瞭塊汗巾,歌聲正是從他嘴裏發齣來的。
他怎麼唱開瞭?楊定遠不由一呆。這時霍敬奇已唱到瞭最後一個字。這“用”字咬得很重,倒是和他平時說話的尖聲尖氣大有不同。這一字方落,邊上不少人都拍手叫好,連那個正被霍敬奇指著鼻子的漢子也叫瞭起來。霍敬奇倒是滿麵春風,聽得旁人叫好,左手的汗巾一甩,往身上撣瞭撣,做足瞭架勢方纔團瞭團作瞭個羅圈揖,尖聲道:“在下河間府霍敬奇,多謝諸位賞臉。諸位,你們可聽說過八極門二霍嗎?”
對麵那人呆瞭呆,叫道:“這可不對瞭,霍元甲是我天津衛的,他是迷蹤藝,可不是八極門。”
這人果然是一口天津腔。楊定遠也聽說過,天津衛有個開藥材行的霍元甲,本領很好,至於什麼迷蹤藝、八極門,他倒是不知道。霍敬奇卻鄙夷地看瞭看他道:“得瞭,霍元甲也就在天津衛有兩手,到瞭北京城哪有他的地方!我師父是八極拳大宗師,姓李,樹個號叫書文,我是他老人傢的開山大弟子。我有個師弟,也姓霍,叫霍殿閣,你聽說過沒?”
天津人搖瞭搖頭:“沒聽說過。”
“我說你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麵不是?我們八極門有‘六大開’‘八大招’,迎門三不顧,猛虎硬爬山。兄弟你算沒練過,咱不能欺負你,要您也是會傢子,今兒個非讓您開開眼不可。”說著,霍敬奇更是來勁,將汗巾搭在肩上,伸手拉開擺瞭個架子,“八極門拳打臥牛之地,這一拳下去,彆看地方小,可有韆鈞之力,定叫您腦漿崩裂,骨斷筋摺。”
他說得熱鬧,楊定遠見自己邊上昨天給霍敬奇端洗腳水的少年微微撇瞭撇嘴,便小聲問他:“小兄弟,霍爺是你大哥嗎?”
少年扭頭見是楊定遠,也小聲道:“算是吧。”
“你們以前乾什麼?鏢行的?”
少年搖瞭搖頭:“我們是宮裏的公公。”
楊定遠一怔。所謂“公公”就是指前清宮裏的太監。他沒想到霍敬奇和這少年居然都是太監,實在想不通他們為什麼也要和自己一樣去異國謀生。心裏有瞭好奇心,便小聲和這少年攀談起來。少年雖然不怎麼愛說話,但見楊定遠很隨和,倒也放下瞭戒心。
原來這少年也姓霍,霍敬奇是當初宮裏的帶刀太監,小霍則是服侍他的小太監。清朝亡瞭,馮玉祥進京時又把皇室趕齣瞭紫禁城,他們這些太監走投無路也就四散瞭。霍敬奇本是有品的太監,因為積攢瞭一筆錢,在宮外開瞭一傢手把羊肉館,倒也掙瞭不少錢,吃喝不愁,每天遛鳥聽戲,到處裝貴人擺譜。結果有一迴裝得太過分,得罪瞭辮帥,辮帥要買他的人頭,霍敬奇把羊肉館都賠光瞭也沒能把事情瞭結,隻好拉上他到瞭東北,為瞭能吃上飯,就去瞭勞工營。當楊定遠問他為什麼不去投奔八極門的同門,小霍太監又撇瞭撇嘴道:“他哪算八極門,李師爺也不收太監。他無非是在宮裏跟人學瞭點兒三腳貓就硬靠上瞭,李師爺大概都沒聽說過他這名字。”
雖然心情一直不算好,楊定遠也不由有點兒想笑。五榖米養百種人,霍敬奇倒也真是個妙人。他看瞭看周圍的人,在那些一眼望去大多韆篇一律的臉後麵,也許也有很多和霍敬奇一樣,有著匪夷所思的經曆吧?莫名地,那道目光又瞟來瞭,楊定遠心下一凜。
霍敬奇似乎癮頭還沒過足,說瞭一陣又唱開瞭。楊定遠現在知道他是個太監,對他那種尖厲的嗓門倒也不感到好奇。他唱得雖不算如何中聽,但聽來又有種異樣的蒼涼,閉上眼,仿佛眼前不是狹窄的車廂,而是一派遼闊的原野,大風呼嘯而過。霍敬奇唱完一段,邊上又是一陣叫好,有人叫道:“霍爺,你唱的這是什麼戲?怎麼沒聽過?”
霍敬奇這時從懷裏掏齣一把扁扁的锡壺來,正對著口喝,聽得這人問,便高聲道:“沒聽過吧?這是皮黃,宮裏最迷這個。老佛爺在世的時候,年年少說都要聽個百八十遍,怎麼都聽不厭。”說完又清瞭清嗓道,“諸位愛聽,咱給大傢夥再來一段,成不成?”
他嘴上說“成不成”,也根本沒管彆人的迴答,便開口又唱瞭起來。楊定遠聽他開口一唱便旁若無人,忍不住笑道:“想不到霍爺身為公公,嗓門倒挺亮。”
小霍太監臉白瞭白,小聲道:“楊爺,我跟您說個事,霍爺來瞭,您彆跟他說是我告訴您我們是公公的,成不成?”
“怎麼?”
小霍太監嘆瞭口氣道:“霍爺最恨人傢說他是公公。這不,方纔那位天津衛的爺,剛纔啃那什麼大列巴沒喝水,噴瞭霍爺一臉。霍爺不饒他,兩人爭起來,那天津衛的爺說霍爺沒
屌
用,霍爺纔這麼來勁。”
怪不得霍敬奇手上還拿著塊汗巾。楊定遠知道所謂列巴就是俄國人對大麵包的叫法。兩人吵起來後成瞭這麼個結果,就算那天津人都沒想到吧。霍敬奇大概唱纍瞭,嚮鋪位走來,見小霍太監正坐在楊定遠鋪上,眼一瞪喝道:“小兔崽子,沒見咱唱得口渴嗎?給我打杯水去。”
小霍太監對他簡直有如老鼠見貓,灰溜溜地走瞭。楊定遠忙道:“霍爺,坐吧,你嗓門可真亮。”
霍敬奇見他誇贊自己的嗓門,臉上又露齣笑意:“楊爺見笑瞭。咱一輩子,一是好耍點兒拳腳,二就是唱兩口。楊爺以前聽過沒?”
楊定遠搖瞭搖頭:“沒有。我老傢就棗梆戲,每年過年社火到開春就有戲班來唱。”
“棗梆戲倒沒聽過,有講老爺戲嗎?”
所謂老爺戲,就是關公戲。楊定遠道:“當然有。剛纔你唱的也是關公戲吧?”
一說到戲,霍敬奇又有點兒來勁,似乎忘瞭說剛纔自己唱纍瞭口渴,又提高嗓門道:“不就是嘛!以前宮裏最行老爺,因為我們乾隆爺就是劉備轉世,所以老爺扶保大清。有一迴乾隆爺下瞭金鑾殿,忽然聽得身後有響動,乾隆爺生怕是刺客,迴頭去看卻沒有人。乾隆爺他老人傢福大心靈,就問:‘是哪位神道保駕?’空中有人答道:‘是二弟雲長。’乾隆爺這纔明白自己是昭烈皇帝轉世,便順口問道:‘三弟何在?’隻聽老爺在空中答道:‘三弟鎮守遼陽。’乾隆爺一聽三弟也轉世瞭,就又問道:‘那四弟又在何方?’就聽老爺答道:‘降生兆氏門牆。’乾隆爺龍心大悅,開金口道:‘朕明日便降旨封賢弟為蓋天古佛,連如來佛、玉皇大帝都歸賢弟管。’這時老爺卻說諸葛軍師也已降生朝中,隻怕會記著當初老爺不聽他東和孫權、北拒曹操的兩句話,大意失荊州,闖下潑天大禍,要來阻擋。”
楊定遠聽他說得來勁,忍不住問道:“後來又怎樣瞭?”
“第二日哪,乾隆爺上瞭朝,下旨要封老爺做蓋天古佛,便聽朝中有人齣列說:‘吾皇不可。’乾隆爺閃龍目一瞧,不是旁人正是劉羅鍋劉天官之父,也就是你們山東人劉丞相,乾隆爺纔知道他就是諸葛丞相後身。想起老爺說三爺鎮守遼陽,一查清官冊,原來鎮守遼陽的是張廣泗,便下旨發金牌召張廣泗進京。不料張三爺已在大宋時轉過一次瞭,改姓不改名,那迴轉的是嶽老爺,被十二麵金牌召迴來冤殺的,再轉後見不得金牌。一見金牌相召,張廣泗心中害怕,便吞金自殺瞭。乾隆爺聞聽得這事,十分後悔,想起四弟趙子龍也轉在朝中,一查正是九門提督兆惠,便不敢說破,隻是連連加封,直封到平南王。兆將軍捉年羹堯,平準噶爾,成瞭我朝一員福將。”
霍敬奇一說起來便住不瞭口,這時小霍太監拿瞭杯水過來,他這纔閉上嘴喝水。對麵一個漢子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插嘴道:“隻是現在大清也沒瞭。”
霍敬奇一口水幾乎噎住,卻又還不瞭嘴,隻是翻瞭翻白眼。楊定遠生怕他下不瞭颱,忙道:“霍爺真是一肚子古,我從來沒聽過。”
霍敬奇有瞭個颱階下,把杯子遞給一邊的小霍太監,嘆道:“這迴也沒用瞭,還不是得賣力氣吃飯。楊爺,還有多久纔能到點兒?”
“剛齣哈爾濱,少說也得十天半月吧。”
霍敬奇似乎沒料到有這麼遠,怔瞭怔卻沒說話,隻是又嘆瞭口氣,翻身上瞭鋪。這一天,他再沒下鋪,隻是在上麵哼哼著戲文,楊定遠在下鋪倒聽瞭全本的《過五關》。
這天黃昏時,火車駛進瞭滿洲裏站。滿洲裏已是中國邊境,再往西便是俄國地界,因此火車要在這兒停兩天,等候驗關。在火車上悶瞭這許多天,一聽要停兩天,火車上的人全都下去歇息瞭。楊定遠雖然沒地方可去,也下瞭車。一下車,隻見白雪皚皚,地上積瞭厚厚一層,人嘴裏呼齣的氣又濃又白,在人群上方仿佛積成瞭一層厚雲。他挖起一團雪擦瞭擦臉,看瞭看周圍。
車站內也有很多的俄國人,做小生意的多半會說兩句俄語,一見車上客人下來,馬上紛擁過來招攬生意。他們也知道中國人多半沒錢,簇擁的盡是些俄國人。楊定遠耳中滿是打嘟嚕的俄語,卻一字不懂,身邊也沒錢,也就到處逛逛散散心。
作為一個邊城,滿洲裏地方雖然不算大卻十分繁華,集市上店鋪林立,盡是些皮毛、魚肉、糖茶、布匹一類。天氣苦寒,那些魚肉全都吊在簷下,凍得硬邦邦的,而鋪子裏的吆喝聲也大多夾瞭些俄語。
如果能學會俄語,那有多好。楊定遠想著,嚮一傢賣吃食的鋪子走去。這店賣的是些麵包和灌腸,看上去十分誘人,店主正用俄語吆喝著,說得很溜,嘴裏一串串的盡是嘟嚕。看見楊定遠過來,那店主滿麵堆笑,改用漢話道:“客人,來點兒什麼?列巴?裏道斯?樣樣都是新鮮的,一嘴咬下去,又香又肥。”
楊定遠猶豫瞭一下,說道:“店傢,我想問問,你這俄語是從哪兒學的?”
店主笑瞭起來:“這要學什麼,聽得多瞭,自然會說瞭。滿洲裏到處是俄國人,你待個一年半載,準保也會瞭。”
這話雖然也不無道理,可說瞭等於沒說。楊定遠還想再問一句,身後卻響起瞭一個聲音:“這不是楊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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