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五十年的共同記憶、一代學人的命運變遷,藉勾勒若乾精彩的生活斷片,呈現特定環境中的個體記憶與曆史想象。
內容簡介
《筒子樓的故事》匯集瞭北大中文係二十餘位教師及傢屬迴憶在北大筒子樓工作生活經曆的文章。筒子樓是20世紀在中國高校中相當普遍的教工宿捨,營造齣特定時期的文化生態,其居住條件構成瞭書中諸多學者感悟人生的重要對象,成為他們塑造文化風格的影響因素。書中幾代學人記述瞭艱苦的求學治學經曆,感人的師友交往,苦中取樂生活場景,讀來令人嘆息,又富有趣味,留下瞭對特殊時期的生動敘述。此次修訂,除請各位作者修改各自的文章外,主編還特地寫瞭《筒子樓的故事再版後記》。
作者簡介
陳平原,廣東潮州人,文學博士,北京大學博雅講席教授(2008—2012年任北大中文係主任)、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成員。曾先後在日本東京大學和京都大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德國海德堡大學、英國倫敦大學、法國東方語言文化學院、美國哈佛大學以及香港中文大學、颱灣大學從事研究或教學,曾被國傢教委和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評為“作齣突齣貢獻的中國博士學位獲得者”(1991);先後齣版《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韆古文人俠客夢》《中國散文小說史》《老北大的故事》《抗戰烽火中的中國大學》等著作三十餘種。
目錄
目?錄
想我筒子樓的兄弟姐妹們(代序)......陳平原/003
形形色色“筒子樓”......陸穎華/001
懷念50年代住在未名湖畔的朋友......唐作藩/021
燕園憶舊(1950—1954)......王理嘉/027
孩子們在燕園成長......陳鬆岑/044
燕園長屋與迷糊協會......段寶林/064
世事滄桑話住房......周先慎/083
湖畔的雪泥鴻爪......謝冕/099
半間“小屋”舊事瑣憶......孫玉石/106
我與筒子樓......馬振方/120
我的生命的驛站——20年北大筒子樓生活拾碎......嚴紹璗/124
往事雜議......趙祖謨/147
筒子樓的迴憶......張曉/159
傢住未名湖......麼書儀/164
19樓的迴憶......商金林/179
我的那間小屋......錢理群/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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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三窟”......溫儒敏/196
燕園筒子樓瑣憶——從19樓到全齋......葛曉音/204
我們傢的八年筒子樓生活......岑獻青/213
“非典型”的筒子樓故事......陳平原/228
44樓雜記......陳保亞/236
我在燕園住過的那些地兒......杜曉勤/243
筒子樓雜憶......漆永祥/259
末代筒子樓......孔慶東/266
附:北京大學校園簡圖....../272
《筒子樓的故事》再版後記......陳平原/274
精彩書摘
我的那間小屋
錢理群
那天,聽說我可能(僅僅是可能!)要搬到彆人住過的“新”居裏去,一位學生突然對這間鬥室留戀起來,對我說:“老師要是永遠有這間小屋,該多好!……”
我對他笑瞭笑。我理解他的心情。這間屋對他來說,意味著,可以隨時闖門而入,在書堆裏亂翻,然後坐下來高談闊論,即使“神聊”到半夜兩三點鍾,也不會有人乾涉……
但,這間屋,對於我,又意味著什麼呢?
學生沒有問,他也想不到問這樣的問題。
唉,該怎麼對你說呢,該怎樣讓你理解這一切呢,我的年輕的朋友?
……也是這樣的大學二年級學生,也是這般說話沒有顧忌,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揮舞著拳頭,我傲然宣布:“我同意費孝通教授的意見,知識分子所追求的,無非是‘一間屋,一杯茶,一本書’——我嚮往這樣的生活!”
一位大學教授在報上發錶一篇文章,引起瞭一個大學生的共鳴:這事情普通而又普通。但那是30年前……
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被批判會嚴厲的嗬責聲弄得昏頭昏腦,我坐在臨湖軒旁邊的小山上,呆望著未名湖。……湖水蕩開,隱約顯齣一間“小屋”——哦,我夢中的“小屋”,一個永遠的“誘惑”!我突然站起來,狂奔著,把未名湖遠遠地拋在後麵,仿佛“小屋”的夢也深埋在湖底裏瞭……
然而,“白專道路”的“罪名”卻如影一般永遠跟隨我瞭,並且以其無情的魔力把我從北京驅趕到貴州一個邊遠的山城。居然在那裏安頓下來,一晃就是十多年,日子也還過得悠閑,不像眼下年輕人想象得那麼“可怕”。如果不是那一天……也許我就這樣平平穩穩,心滿意足地生活下去——像大多數中國人一樣。
仿佛也是一個夜晚,我像往常一樣,在燈下讀魯迅的書,隨手寫一點筆記以自娛。寫得有些纍,停下筆來,習慣地打量四周。心怦然一動,突然想起瞭遙遠的燕園裏的“小屋”,那心中的“夢”!要是能迴去,在北大講壇上嚮青年學生講講“我的魯迅”,那該多好嗬。我被自己的“奇思異想”弄得興奮起來,在屋子裏大步走來走去……
從此,“小屋”的夢日夜纏繞我的靈魂,我再也不得安寜——不知這對我是幸還是不幸?
1978年的夏天,我又迴到瞭未名湖畔。距離那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已經整整20年。兩鬢斑白的我又拾起瞭那“小屋”的夢。漸漸地,我有瞭半間小屋,也還算窗明幾淨,我露齣一絲苦笑,但不久就被通知:搬到一間誰也不要的,由浴室改裝的陰冷的小屋,以與我們在北大的身份相適應。我愕然瞭。一群人去找一位領導申訴,不久就傳齣流言,說我們像當年紅衛兵一樣“衝擊”領導。我們這些除瞭申訴就彆無能耐的“老童生”,在一些人眼裏,竟然是一夥暴徒。我沒有憤怒,卻隻想哭——為人與人之間可怕的“隔膜”。而且我們還得繼續申述。
這一次迴答卻簡單而明確:北大條件就是如此,要留,就得“忍”,不想留,悉聽尊便。我們麵麵相覷,倒抽一口冷氣:這群人的緻命“弱點”,就是熱愛、留戀北大。嗬,我的該死的“小屋”的夢……
又開始瞭漫漫無盡的“等待”。我的同屋“熬”不住,遠走高飛瞭,我還“等”著。終於,那一天,愛人從遠方調來,總該有自己的“傢”瞭!不,你們沒有小孩,不能參加分房。天哪!我不正是為瞭這“小屋”的夢,而放棄瞭做父親的權利,難道今天我還要為這慘痛的犧牲繼續付齣代價嗎?是的,誰叫你傻乎乎地做什麼“犧牲”,那就繼續“犧牲”吧。……麵對這誰也不曾公開宣布,卻在生活中實際起著作用的“鐵”的“邏輯”,我唯有沉默。“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但失去瞭的時間卻不會再有。我已經人過中年,不容再“熬”與“等”。我必須再一次埋葬那“小屋”的夢,在遞上調離北大申請書的那天晚上,我已無興趣注意天上有沒有星星,也沒有力氣再走到未名湖畔,隻是麻木地在黑暗中躺著。“小屋”的影子也不曾閃現,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連夢也從未做過。
以後的“事”是簡單的:由於某種“外援”(那又是一個長長的辛酸的故事,不說它瞭!),我沒有走,“傢”安頓下來,我在北大有瞭一間小屋。仿佛韶夢初醒:再也不用無休止地嚮各式各樣的人申訴,請求;再也不用看彆人的粗暴的、冷漠的、同情的“臉色”瞭!我長長地吐瞭一口氣,竟然有一種精神解放感。並且立即沉浸在書堆裏。於是,一篇篇文章寫齣來,一群群學生擁進來,小屋擠得滿滿。那一天,我走上講颱,麵對著幾百雙閃光的眼睛,講我心中的魯迅,課後,我被一群學生簇擁著,迴到這間小屋,突然覺得說不齣的疲倦……
但我終於沉醉而且自得。於是,又有瞭一個夜晚,莫名的不安悄悄襲來。耳邊固執地響著一個聲音——電視裏記者招待會上一位名人的講話:“我們知識分子隻要求能夠工作,並不計較物質待遇。”是的,人們早就說過,中國知識分子“價廉物美,譽滿全球”……
但這難道不正是我們的恥辱?!還有什麼比將恥辱當做光榮四處炫耀、兜售更令人難以容忍的呢?!——我差點叫瞭齣來。
幾十年籠罩在“小屋的夢”上的詩意與崇高,陡然消失,直露齣“安貧樂道”的卑瑣與平庸。
……
我齣瞭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做“夢”。
但離開瞭“小屋的夢”,我將何以立足?我茫然、默然。
遷居的名單裏齣現瞭我的名字。
但我不再興奮。也沒有絲毫感激之情。
“是的,我可能搬傢。這間小屋再也不會有瞭。”我對學生說。
我為自己語氣的平靜感到吃驚,同時又欣慰於這平靜。
1988年1月21日
筒子樓雜憶
漆永祥
“筒子樓”這個詞,大概將要慢慢變成曆史名詞。筒子樓帶給我的感受,就是喜樂憂愁,各占其半。於今思之,則憂愁已然消散無蹤,而喜樂卻日茲而彌漫,曆久而長新。
一?何謂筒子樓
何謂筒子樓?筒子樓者,雙麵單間、門戶相對、過道如筒子的大小闆樓之謂也。我甚至認為,單麵樓都不算,一定要雙麵樓纔算是標準的筒子樓,也纔具有以下所言各種“筒子”的錶徵與功能。
竊以為筒子樓有五大特色:一是昏花灰暗。我的印象中,極少看到有堂皇明亮的筒子樓,總是髒汙斷階的樓梯,昏暗甚至漆黑的樓道,即使偶爾亮幾盞頂燈,也是淡如昏霧,幾近於無光。
二是雜物疊置。各傢各戶的鍋碗瓢盆以及諸多傢當,都是擺在樓道裏,燈光昏暗,觸物莫辨,行在中間,如機關暗藏,處處險情,然最可稱奇的就是這裏的飲食男女們,卻可以自如靈活地穿梭其間,視如無物。
三是百味雜陳。樓道裏充斥著油煙、煤氣、香水、茅廁以及各種說不清楚的雜味兒。如果是在午間或晚飯時,則傢傢門口,爐火高躥,刀跺錐砸,烹煮煎炒,鍋鏟翻飛,這時便韆香萬辣,竪飄橫移,沁心嗆鼻。
四是充滿溫情。這裏的鄰居們,因為有一半生活區域在樓道,所以大傢不可避免地要接觸,新老住戶很快就會熟識,尤其是在做飯的時候,或者大嗓門,或者輕曼語,大傢總是聊得熱火。遇上誰傢孩子感冒,誰傢老人來瞭,或者齣個事兒故兒的,大傢還可以互相關照,互通有無。
五是毛賊公行。凡住過筒子樓的,幾乎沒有哪傢沒有丟過東西的,從傢電、煤氣罐、衣服、米袋、鍋碗等,小到一塊香皂甚至一塊破抹布,都為可偷的奇貨。毛毛賊似乎具有電子眼的功能,因為他能在最短時間內,知道你剛買瞭塊新香皂,中午剛打開包裝紙,尚未用過就不翼而飛瞭。有時候一傢忍不住,罵幾句粗口,周圍便會起一片隨喜聲,同時通報各自丟的物什,比比損失大小,苦中作樂一番。
二?在西北師大:流浪藉居筒子樓
我自己的筒子樓生活,比起長期蝸居數十年筒子樓的前輩來說,無甚可談,但也還有些說叨的話題。
上高中的時候,我與房東舅爺壘瞭一間小土屋,大約不足五平米,就是當時個頭纔一米六又骨瘦如柴的我,也在裏麵很難打轉身,但我仍在裏麵蜷縮瞭五年,雖然鼕不遮風,夏不擋雨,但卻養成瞭“獨居”的習慣,最不喜與人“同居”。但上瞭大學,先是八個毛頭小子住一間宿捨,後來是六個,再後來四個,留校任教時為兩人一間。從發展的前景看,勢頭喜人,似乎馬上就要一個人住一間屋瞭,但在那個時代,這卻是一件天大的難事。因為隻有結婚的同事,校方纔能賜給一間屋子;我是鑽石牌的,根本就沒有資格。
當時筒子樓的住戶朋友們,誰傢的屋子空著,凡齣國的、外地讀書的、城裏有房的屋主,都願意找個熟人幫著看房子,以免遭胠篋之災。那個年代的人,經濟意識不強,房子空著的也不知道齣租來賺錢,藉房子的也不知道給人傢房錢,我藉住過的房子,甚至連一分錢的水電費也沒有掏過,臉皮硬是比城牆還厚三分。
我在母校西北師大的時候,住過學校有名的南單樓、單三樓、舊校醫院平房、學生區的舊傢屬區等筒子樓,但都是藉居。後來學校修瞭一棟個彆有小套間的單麵樓,傢傢戶戶有個小廚房,分配給已婚的青年教師,當時被稱為“鴛鴦樓”,熱極一時,我在那棟樓裏,也曾經棲身,當然還是藉居。
當時古籍所的王鍔師兄,因為在城裏有房,所以他在南單樓的一間房,就成瞭朋友們的“眼中釘”。我藉他房子住的時候,正是因踢球斷瞭腳的“濛難”時期,腳壞不能走路,就整天躺在床上發呆,剛好是“一缺三”,所以晚上常常有幾個弟兄來打麻將。天冷腳疼,我就包著毯子打牌,好在贏多輸少,還不至於把王兄的房子給輸掉。王鍔兄在那裏生瞭兒子,後來凡是藉他房子住過的夫妻,據說都生瞭兒子,因此他的房子就成瞭頗具神秘感的陽剛寶地。我在北京數年後,也生瞭兒子,還有朋友說這根基啦,就是在那間屋子栽的也。
世上最無聊的,莫過一個人住又一個人做飯吃瞭,我當時經常在路口堵和我一樣的光棍們一起做飯吃。我手藝本就極差,有時做瞭請人傢吃,還落得個太難吃的評價,極是掃興。所以我也就不怎麼做飯,碩士期間的同學離開蘭州時,留下七八個不同類型的飯盒飯碗,於是我就一天用兩個在學校食堂買飯吃,一周洗兩次,最閤我懶人的習性。
有次拎著飯盆到食堂門口,碰到本係的一位仁兄,他說傢裏正在燉排骨,請我去品嘗,嫂夫人燉瞭一鍋豬排,竟然被啃個精光,為瞭照顧好我這個饕餮,嫂子都沒怎麼吃。第二天上午,我仍打著飽嗝兒晃到係裏,見我的人都大吃一驚,說昨晚那位仁兄和兒子食物中毒去瞭醫院,一大早他夫人風火顛倒地來辦公室說趕快找小漆,他吃得最多,是不是這人已經沒瞭。那時沒電話,大夥正著急找人的當口,我竟然天全渾然地齣現瞭,大傢像是遇到瞭鬼。從此我就落瞭個“鐵肚”之名,說那小子是百毒不侵的。我在師大期間,在那些朋友傢吃白食,不知多少次,此不過極端之一例而已,於今想來,仍感念不已。
我到北京上學後大概第二年,師大也在南單樓給瞭我一間屋子,但是因為我已經絕意要離開,所以好不容易到手的屋子,對我來說仍是藉居的感覺。等我離開的時候,那座小樓也很快被推平,蓋起瞭漂亮的傢屬樓。
三?舒心愜意的筒子樓生活:北大南門27樓
1996年鞦,我經過一番艱苦而不卓絕的摺騰,終於留在瞭北大。當時新教員一般都住在南門附近的那幾幢舊筒子樓裏。因為我是定嚮委培生改派留校的,所以要等教育部改派完畢,纔能正式報到;當時沒有工作證、身份證,糧戶關係無處落腳,身份不明,被大傢戲稱為“三無”人員,校方總務處房管科覺得像我這樣的人,萬一給瞭房子人又進不來將來賴著不還,豈不麻煩,後來好說歹說交瞭押金,纔暫時在27樓藉我一間屋子,算是棲身有地瞭。我當時教香港來的短訓班,有同學寫作文說“進入南門,兩邊有一些快倒的破爛大屋”,我說我就是那些“破爛大屋”的住戶,不知為何同學們不露驚異,反而是一片欽羨之色!
27樓的那間房子,伴隨我在北大度過瞭一段最舒心愜意的光景。房間不足10平米,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一張電腦桌,便占據瞭所有空間,雖然簡單卻不失安寜。第二年,妻子也經過韆難萬險,終於到瞭北京工作,兩個人都領薪瞭,便陡覺銀子多得不行,就天天請人吃飯,樓道裏總是我傢在叮哩哐啷地做飯,假若哪天不請客,對門數學係的哥們兒就會奇怪地問:今天你傢怎麼沒人來吃飯呢?
那時一起留校住前後幾個樓的,有中文係的孔慶東、曆史係的黃春高、哲學係的周學農、數學係的王福正等一彪人馬。因為我們讀博士期間住在四院,所以彆人稱我們為“和尚”,我們稱自己為“院士”。“院士”們經常打撲剋牌,“手扶拖拉機”開得熱火朝天,這一偉大傳統在工作後,也得以繼續發揚光大。先是在學農傢中,他夫人每天笑盈盈地為我們端飯添茶,眾人殺得天昏地暗。後來他們的寶貝女兒降生,據點就轉到瞭我傢,偶爾有外地進京的原四院“拖拉機手”,就開一個通宵以示隆重歡迎。那些可憐的傢夥,輸得糊裏糊塗大清早紅腫著眼睛就直接上車瞭,好在還沒聽說過往南邊走的坐到哈爾濱去的。
因為我的屋子不能上戶口,所以妻子的戶口總是裝在兜裏,很是著急,從係裏報告往上申請,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於是,我又開始一趟又一趟地跑房管處,希望換房。有次房管處領導問我有沒有孩子,我說沒有,領導黑著臉正色道:“沒有孩子你急什麼急?”孩子不是一天兩天能有的,所以我很是垂頭喪氣。有次碰到中文係的楊榮祥老哥,也苦著臉在跑房子,他夫人孩子進京瞭,急需像樣點兒的屋子。我趕快給他通風報信,說你要特彆強調你的睏難,你有孩子。他依計而行,結果沒想到領導說:“這算什麼睏難,結瞭婚的,誰傢沒個孩子?”
四?熱門非凡百鳴室:中關村25樓
過瞭兩年多,我終於從校內搬到瞭中關村。說起來,這次得到兩間屋子,純屬偶然。
有天晚上,我在樓道裏做飯,看到有人敲樓道口春高兄的門,就隨口問瞭一句:“您找春高有事嗎?”找人的是位老太太,說她剛旅遊迴來,有兩大包東西,想請春高幫忙給送到傢裏去,我說這點小忙我也可以幫,就幫老人將兩件行李送到瞭承澤園傢中。老人極其熱情,請我喝茶聊天,其間聊到我的住房不能落戶口。老人主動說她跟一位副校長很熟絡,她齣麵請校長幫忙。
我依老人之計,又遞瞭報告,沒過幾日,還真管事兒,主管校長批瞭,然後又七轉八拐地經過幾道衙門簽注意見,最後到瞭房管那裏,這樣我終於搬到瞭中關村科學院25號樓。雖然仍是筒子樓,但由一間屋子,擴大到瞭兩間,且有公用廚房,當時幸福感從心中往外溢流,有進瞭天堂般的美妙。因為一點小小的善舉,因緣得到兩間屋子,可見在人世間行點小善,還是有大大好處的!
我的房子朝南的一間,窗下正好是320路車站,那正是客運小公共車盛行的年代。每天早上從6點鍾開始,到晚上12點前後,日復一日地重復“320—人大—白石橋—木樨地—西客站—走啦”的吼聲,呼喝者有男有女,有高清嘹亮如小號者,有腔潤渾厚似圓號者,有尖厲淒苦像闆鬍者,有嘶啞斷續如沙錘者。沒過多久,馬路被剖,韆軍萬馬會戰,開始修建四環路,大型挖掘機巨大的鑽頭震動,有搖滾樂中的重金屬鏗鏘震顫心肝的效果,我的書架玻璃,也有節奏地配閤發齣吧吧嗒嗒的聲音,猶如密集的鼓點。上下班時間,馬路上車輛堵塞,各色喇叭,此起彼伏,刺耳競鳴,像初學者在吹奏黑管。這些聲音,響徹在我的房間裏,再加上屋子裏的電視聲,孩子叫聲,真如同是管弦樂團大閤奏,所以我當時稱自己的書屋為“百鳴室”者,即因此也。又因為綫路老化,帶不動空調,每到夏日,頂樓西曬,屋子裏總是在40度以上,如同桑拿,我經常光著膀子揮汗如雨地讀書寫字。但那時氣力之雄壯,精神之強健,堪比犛牛,我的好多拙劣文字,就是在“百鳴室”裏拼湊齣來的。
在中關村住瞭三年多,中間經曆瞭2003年“非典”的考驗,而且與鄰居打瞭一場不大不小的架之後,在盛夏酷暑之日,我搬到瞭京郊西二旗的新傢,終於有瞭像樣的套房,有瞭一間真正的書房,也正式結束瞭住筒子樓的曆史。
然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雖然從此有瞭好的住房條件,整齊的書架,寬大的書桌,舒適的坐椅,終於像過去電影裏演的教授的書房瞭。可我似乎也失去瞭很多的樂趣,整日孤單寂寥地坐在生冰的案頭,腦袋發木,兩眼滯呆,筆墨乾澀,思維枯竭,黃麵對牆,形同楚囚。偶爾想到筒子樓昏暗的燈光,雜亂的過道,那些蕩在鼻間口中的各色味道,以及淵睦彌漫的人情味兒,總有一種身在世外的感覺。住房改善,換得瞭寜靜與安逸,但那些濃鬱的生活味和溫暖的人情味兒,卻如浮雲芻狗,消散無蹤。有時想想,這得之與失,還真是難呐!
前言/序言
想我筒子樓的兄弟姐妹們
(代序)
陳平原
這是一本飯桌上聊齣來的“閑書”。
去年3月,北大齣版社高秀芹博士來談書稿,聽我講述當年藉住女教師宿捨的尷尬,竟拍案叫絕,說類似的“筒子樓的故事”,許多北大教師講過。那是一段即將被塵封的曆史,高博士建議我略作清理,為自己、也為後人,編一本好玩的書。當時頗為猶豫,因為,此類“苦中作樂”,自己珍惜,旁人未見得能理解,更不要說欣賞瞭。
幾天後,同事聚會時,我談起此事,竟大獲贊賞。於是,乘興發瞭個短信,試探一下可能性。說清楚,這不是北大中文係的“集體項目”,純屬業餘愛好,很不學術,但有趣。作為過來人,我們懷念那些屬於自己的青春歲月與校園記憶。再說,整天跑立項、查資料、寫論文,挺纍人的,放鬆放鬆,也不錯。4月1日發信,說好若有二十位老師響應,我就開始操作;若應者寥寥,則作罷。一周時間,來信來電錶示願意加盟的,超過瞭二十位。這讓我很是得意,開始底氣十足
地推敲起齣版閤同來。
接下來的催稿活兒,可就不太好玩瞭。約稿信上稱:“文體包括散文、隨筆、日記、書信、詩歌、小說等,唯一不收的是學術論文;全書規模視參與人數多少而定;文章篇幅不限,可自由發揮。不求文字優美,但請不要惡意攻擊昔日鄰居,以免引起‘法律糾紛’。利用暑假寫作,10月交稿,明年春天由北大齣版社刊行。”說實話,大傢都很忙,此計劃可能推遲,從一開始我就有心理準備。平日裏,不斷轉發同事文章,利用這一方式,溫和地提醒:有此一事在等著你。到瞭暑假或寒假前,再稍為督促一下:“暑假將至,本該放鬆放鬆;苦熱之中,竟然還邀人撰稿,真是罪過。好在此類‘豆棚閑話’,盡可隨意揮灑。”“平日裏,大傢忙於傳道授業解惑,放寒假瞭,想必可稍微放鬆,寫點‘無關評鑒’的文字瞭。這些蘊含真性情的隨意揮灑,十年二十年後,說不定比高頭講章更讓你我怦然心動。”這都是真心話。此類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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