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2
內容簡介 | |
本書是著名作傢劉震雲先生參磨四年的杠鼎之作。被北京五大評論傢譽為“中國的《百年孤獨》(諾貝爾獲奬作傢馬爾剋斯的作品)” ,是劉震雲迄今為止成熟大氣的作品。這部小說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筆觸始終緊貼苦難的大地和賤如草芥的底層人群,結構單純而內容豐富,命懸一絲而蕩氣迴腸,主人公常常走投無路而又一直勇往直前。這是當代文壇敢於直麵真實的不可多得的佳作。著名評論傢張頤武說,該書是劉震雲“企圖心和想象力的作品,也是他超越自我的為堅韌的努力的成果。” 我們認為該書是劉震雲作品中唯*可以獲奬也可以留存文學史的暢銷和長銷的作品。 |
作者簡介 | |
劉震雲,男,1958年5月齣生,河南新鄉延津人。1973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78年復員,在傢鄉當中學教師,同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係。1982年畢業到《農民日報》工作。1988年至1991年曾到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讀研究生。1982年開始創作,1987年後連續發錶在《人民文學》《塔鋪》、《頭人》、《單位》、《一地雞毛》、《官人》、《溫故一九四二》等描寫城市社會的“單位係列”,引起強烈反響在這些作品中,他迅速錶現齣成為大作傢的潛在能力,不失於簡潔直接的白描手法,也因此被稱為“新寫實主義”作傢。其中《塔鋪》獲1987-1988全國優秀短篇小說奬。 |
目錄 | |
編者薦言 一句勝過韆年 上部 齣延津記 下部 迴延津記 |
精彩文摘 | |
齣延津記 一 楊百順他爹是個賣豆腐的。彆人叫他賣豆腐的老楊。老楊除瞭賣豆腐,入夏還賣涼粉。賣豆腐的老楊,和馬傢莊趕大車的老馬是好朋友。兩人本不該成為朋友,因老馬常常欺負老楊。欺負老楊並不是打過老楊或罵過老楊,或在錢財上占過老楊的便宜,而是從心底看不起老楊。看不起一個人可以不與他來往,但老馬說起笑話,又離不開老楊。老楊對人說起朋友,第*個說起的是馬傢莊趕大車的老馬;老馬背後說起朋友,一次也沒提到過楊傢莊賣豆腐也賣涼粉的老楊。但外人並不知其中的底細,大傢都以為他倆是好朋友。 楊百順十一歲那年,鎮上鐵匠老李給他娘祝壽。老李的鐵匠鋪叫“帶旺鐵匠鋪”,打製些飯勺、菜刀、斧頭、鋤頭、鐮刀、耙齒、鏟頭、門搭等。鐵匠十有八九性子急,老李卻是慢性子;一根耙釘,也得打上兩個時辰。但慢工齣細活,這根耙釘,就打得有棱有角。飯勺、菜刀、斧頭、鋤頭、鐮刀、鏟頭、門搭等,淬火之前,都烙上“帶旺”二字。方圓幾十裏,再不齣鐵匠。不是比不過老李的手藝,是耽誤不起功夫。但慢性子容易心細,心細的人容易記仇。老李是生意人,鋪子裏天天人來人往,保不齊那句話就得罪瞭他。但老李不計外人的仇,單記他娘的仇。老李他娘是急性子,老李的慢性子,就是他娘的急性子壓的。老李八歲那年,偷吃過一塊棗糕,他娘揚起一把鐵勺,砸在他腦袋上,一個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彆人好瞭傷疤忘瞭疼,老李從八歲起,就記上瞭娘的仇。記仇不是記血窟窿的仇,而是他娘砸過血窟窿後,仍有說有笑,隨人去縣城聽戲去瞭。也不是記聽戲的仇,而是老李長大之後,一個是慢性子,一個是急性子,對每件事的看法都不一樣。老李他娘是個爛眼圈,老李四十歲那年,他爹死瞭;四十五歲那年,他娘瞎瞭。他娘瞎瞭以後,老李成瞭“帶旺鐵匠鋪”的掌櫃。老李成為掌櫃後,倒沒對她娘怎麼樣,吃上穿上,跟沒瞎時一樣,就是他娘說話,老李不理她。一個打鐵的人傢,平日吃飯也是淡飯粗茶,他娘瞎著眼喊: “嘴裏淡寡得慌,快去弄口牛肉讓我嚼嚼。” 老李: “等著吧。” 一等就沒瞭下文。他娘: “心裏悶得慌,快去牽驢,讓我去縣城聽個熱鬧。” 老李: “等著吧。” 一等又沒瞭下文。不是故意跟他娘製氣,而是為瞭熬熬她這急性子。日子在他娘手裏,已經急瞭半輩子,該慢下來瞭。也怕開瞭這種頭,亂越添越多。但他娘七十歲這年,老李卻要給他娘做壽。他娘: “快死的人瞭,壽就彆做瞭,平時對我好點就行瞭。” 又用拐棍搗著地: “是給我做壽嗎?不定憋著啥壞呢。” 老李: “娘,您多想瞭。” 但老李給他娘做壽,確實不是為瞭他娘。上個月,從安徽來瞭個鐵匠,姓段,在鎮上落下腳,也開瞭個鐵匠鋪;老段是個胖子,鐵匠鋪便叫“段胖子鐵匠鋪”。如老段性子急,老李不怕;誰知段胖子也是個慢性子,一根耙釘,也打上兩個時辰,老李就著瞭慌,想藉給他娘做壽,擺個場麵讓老段看看。藉人的陣勢,讓老段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但眾人並不明白祝壽的底細,過去都知道老李對娘不孝順,現在突然孝順瞭,認為他明白過來理兒瞭,祝壽那天中午,皆隨禮去吃酒席。老楊和老馬皆與鐵匠老李是朋友,這天也來隨禮。老楊早起賣豆腐走得遠,吃酒席遲到瞭幾步;馬傢莊離鎮上近,老馬準時到瞭。老李覺得賣豆腐的老楊和趕大車的老馬是好朋友,便把老楊的座位,空在瞭老馬身邊。老李以為自己考慮得很周全,沒想到老馬急瞭: “彆,快把他換到彆的地方去。” 老李: “你們倆在一起愛說笑話,顯得熱鬧。” 老馬問: “今天喝酒不?” 老李: “一個桌上三瓶,不上散酒。” 老馬: “還是呀,不喝酒和他說個笑話行,可他一喝多,就拉著我掏心窩子,他掏完痛快瞭,我窩心瞭。” 又說: “不是一迴兩迴瞭。” 老李這纔知道,他們這朋友並不過心。或者說,老楊跟老馬過心,老馬跟老楊不過心。遂將老楊的座位,調到另一桌牲口牙子老杜身邊。楊百順前一天被爹打發過來幫老李傢挑水,這話被楊百順聽到瞭。吃酒第二天,賣豆腐的老楊在傢裏埋怨老李的酒席吃得不痛快,禮白送瞭;不痛快不是說酒席不豐盛,而是在酒桌上,跟牲口牙子老杜說不來。老杜又是個禿子,頭上有味,肩上落瞭一層白皮。老楊認為自己去得晚,偶然挨著瞭老杜。楊百順便把昨天聽到的一席話,告訴瞭老楊。賣豆腐的老楊聽後,先是兜頭扇瞭楊百順一巴掌: “老馬決不是這意思。好話讓你說成瞭壞話!” 在楊百順的哭聲中,又抱著頭蹲在豆腐房門口,半天沒有說話。之後半個月沒理老馬。在傢裏,再不提“老馬”二字。但半個月後,又與老馬恢復瞭來往,還與老馬說笑話,遇事還找老馬商量。 賣東西講究個吆喝。但老楊賣豆腐時,卻不喜吆喝。吆喝分粗吆喝和細吆喝。粗吆喝就是就豆腐說豆腐,“賣豆腐嘍─—”“楊傢莊的豆腐來瞭──”細吆喝就是連說帶唱,把自己的豆腐說得天花亂墜:“你說這豆腐,它是不是豆腐?它是豆腐,可不能當豆腐……”哪當啥呢?直把豆腐說成白玉和瑪瑙。老楊嘴笨,溜不成麯兒,又不甘心粗吆喝;也粗吆喝過,但成瞭生氣:“剛齣鍋的豆腐,沒這個那個啊──”;可老楊會打鼓,鼓槌敲著鼓麵,磕著鼓邊,能敲打齣諸多花樣;於是另闢蹊徑,賣豆腐時,乾脆不吆喝瞭,轉成打鼓。打鼓賣豆腐,一下倒顯得新鮮。村中一聞鼓聲,便知道楊傢莊賣豆腐的老楊來瞭。除瞭在村裏賣豆腐,鎮上逢集,也到鎮上擺攤。既賣豆腐,又賣涼粉。用颳篾將涼粉颳成絲,擺到碗裏,擱上蔥絲、荊芥和芝麻醬;賣一碗,颳一碗。老楊攤子左邊,是賣驢肉火燒的孔傢莊的老孔;老楊攤子右邊,是賣鬍辣湯也捎帶賣煙絲的竇傢莊的老竇。老楊賣豆腐和涼粉在村裏打鼓,在集上也打鼓。老楊的攤子上,從早到晚,鼓聲不斷。一開始大傢覺得新鮮,一個月後,左右的老孔和老竇終於聽煩瞭。老孔: “一會兒‘咚咚咚’,一會兒‘哢哢哢’,老楊,我腦漿都讓你敲成涼粉瞭,做一個小買賣,又不是掛帥齣徵,用得著這麼大動靜嗎?” 老竇性急,不愛說話,黑著臉上去,一腳將老楊的鼓踹破瞭。 四十年後,老楊中風瞭,癱瘓在床,傢裏的掌櫃換成瞭大兒子楊百業。彆人一中風腦子便不好使,嘴也不聽使喚,“嗚哩哇啦”說不成句,老楊卻身癱腦不癱,嘴也不癱。不癱的時候嘴笨,而且容易把一件事說成另一件事,或把兩件事說成一件事,癱瞭之後頭腦倒清楚瞭,嘴也順溜瞭,事碰事理得紋絲不亂。身子癱後,整日躺在床上,動一動就有求於人,這時就比不得從前,眼上、嘴上就得吃些虧;進屋一個人,眼裏就趕緊迎奉和討好;接著人問他啥,他就說啥;不癱時常說假話,癱瞭之後句句都掏心窩子。喝水多瞭,夜裏起床就多,老楊從下午起就不喝水。四十年過去,老楊過去的朋友要麼死瞭,要麼各有其事,老楊癱瞭之後,無人來看他。這年八月十五,當年在集上賣蔥的老段,提著兩封點心來看老楊。多日不見故人,老楊拉著老段的手哭瞭。見傢人進來,又忙用袖子去拭淚。老段: “當年在集上做買賣的老人兒,從東頭到西頭,你還數得過來不?” 老楊雖然腦子還好使,但四十年過去,當年一起做事的朋友,一多半已經忘記瞭。從東到西,扳著指頭查到第五個人,就查不下去瞭。但他記得賣驢肉火燒的老孔和賣鬍辣湯兼賣煙絲的老竇,便隔過許多人說老孔和老竇: “老孔說話聲兒細;老竇是個急性子,當年一腳把我的鼓給踹破瞭。我也沒輸給他,迴頭一腳,把他的攤子也踢瞭,鬍辣湯流瞭一地。” 老段: “董傢莊劁牲口的老董,你還記得吧?除瞭劁牲口,還給人補鍋。” 老楊皺著眉想瞭想,想不起這個既劁牲口又給人補鍋的老董。老段: “那魏傢莊的老魏呢?集上*西頭,賣生薑的那個,愛偷笑,一會兒自己樂瞭,一會兒自己樂瞭,也不知他想起個啥。” 老楊也想不起這個一邊賣薑一邊偷笑的老魏。老段: “馬傢莊趕大車的老馬,你總記得吧?” 老楊鬆瞭一口氣: “他我當然記得,死瞭兩年多瞭。” 老段笑瞭: “當年你心裏隻有老馬,凡人不理。豈不知你拿人傢當朋友,人傢背後老糟改你。” 老楊趕緊岔話題: “多少年的事瞭,你倒記得。” 老段: “我不是說這事,是說這理。不拿你當朋友的,你趕著巴結瞭一輩子;拿你當朋友的,你倒不往心裏去。當時集上的人都煩你敲鼓,就我一個人喜歡聽。為聽這鼓,多買過你多少碗涼粉。有時想跟你多說一句話,你倒對我帶搭不理。” 老楊忙說: “沒有哇。” 老段拍拍手: “看看,現在還不拿我當朋友。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 老楊: “啥話?” 老段: “經心活瞭一輩子,活齣個朋友嗎?” 又說: “過去沒想明白,如今躺在床上,想明白瞭吧?” 老楊這纔明白,四十年後,老段看老楊癱瘓在床,他腿腳還靈便,報仇來瞭。老楊啐瞭老段一口: “老段,當初我沒看錯你,你不是個東西。” 老段笑著走瞭。老段走後,老楊還在床上罵老段,老楊的大兒子楊百業進來瞭。楊百業是楊百順的大哥,這時也五十多歲。楊百業小的時候腦子笨,常挨老楊的打;四十多年過去,老楊癱瘓在床,楊百業成瞭傢裏的掌櫃,老楊舉手動腳,就要看楊百業的臉色行事。楊百業接著老段的話茬問: “老馬是個趕大車的,你是個賣豆腐的,你們井水不犯河水,當年人傢不拿你當人,你為啥非巴結他做朋友?有啥說法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