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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哲学的思与惑》由剑桥大学奈特布里奇哲学教授爱德华?克雷格著,既把哲学的根本精神传达给了读者,又避免了晦涩的概念和术语。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著名学者徐友渔作序推荐。
内容简介
《牛津通识读本:哲学的思与惑》将是理想的入门引论。作者克雷格认为,哲学并非一个曲高和寡的陌生领域,它不过是对平常世事的深化和拓展。另一方面,哲学思考又不仅仅是一种智力消遣,它还对人类的现实需求和重大问题作出了回应。
作者简介
爱德华·克雷格,剑桥大学奈特布里奇哲学教授,丘吉尔学院研究员。曾任汉堡大学、海德堡大学、墨尔本大学访问学者。著有《神的心灵与人的成果》(牛津大学出版社,1987)、《知识和自然状态》(牛津大学出版社,1990)。
精彩书评
克雷格精心选取了一些关键文本与主题,并以明晰的风格与平易的笔调引导读者去步步接近,领悟探究;这些文本与主题表明,哲学活动并非仅限于学院书斋,它本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关切的对象。
——里丁大学 约翰·科廷汉姆
目录
1 哲学之简介
2 我应该做什么?
3 我们如何知道?
4 我是什么?
5 一些主题
6 关于“主义”
7 一些更重要的观点
8 有什么?为谁?
索引
英文原文
精彩书摘
第一章
哲学之简介
读此书之人都或多或少已经算得上是哲学家。几乎人人都算得上是,因为在生活中每个人都遵循这样或那样的价值观(或者愿意认为自己遵循一定的价值观,或者因为没有明确的价值观而感到不安)。大部分人都对世界持有某种整体认识。也许有人认为是神创造了一切,包括人类自身;或者大相径庭,也许有人认为这只是偶然之事,自然之选择。也许有人相信人类拥有被称为灵魂或精神的不朽的非物质部分;或者恰好相反,有人认为人类不过是物质的复杂组合,一旦死去就会逐渐消散。我们应该做什么?存在着什么?其实大部分人,甚至那些完全不考虑这些事情的人,对这两个基本哲学问题都有自己的见解,即使这些见解还不能称之为答案。当我们意识到上述任何一个问题时,就会引发第三个问题:我们如何知道?如果我们不知道,如何着手去寻找答案——借助眼睛,通过思考,请示神谕,还是咨询科学家?对这第三个问题,我们心中同样也有一个类似答案的东西。哲学被看作是一门可供研究的学科,有些人可能对其一无所知,有些人可能对其更为了解,还有些人甚至精通哲学。然而哲学不过是对上述某些问题以及问题间的相互关系思考得更深刻些罢了,它会探究以往对这些问题和问题间的相互关系都有哪些看法以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看法。
实际上,哲学无处不在,即便你有意躲避它也存在。假设有人反对哲学,说“哲学无用”,那么情形如何?第一,他们显然是以某个价值体系为参照。第二,当他们阐述哲学无用的理由时,不管他们的阐释多么简短,不管他们的态度多么固执,他们都会谈到某些类型的思想的无用性,或谈到人类在遇到某些类型的问题时无能为力。因此他们并非是在否定哲学,相反,必须承认,他们成了哲学内部的另一种声音——怀疑的声音。从古至今,哲学内部从不缺乏怀疑之声。我们将在第六章谈到相关的问题。
如果这些反对者表现出第二种情形(即认为某些思想无用,人类无法解决某些问题),他们也许还暗示了一点:发现人类就是无法解决某些问题,并且独自完成这一发现——切实去发现些什么,而不是什么也不做就自以为已经知道了答案——并不是一种宝贵的经历,或者说是一种无效的经历。这种说法确实不正确么?如果我们都确信人类的能力不足以回答任何关于神的本质、甚至神的存在的问题,换言之,如果人类都是宗教不可知论者,想象一下,世界会有怎样的改变?如果我们都确信自己无法回答是什么使得国家一贯以来施加于国民身上的政治权威合法化,换言之,如果没人相信有足够的理由来回应无政府主义者的主张,想象一下,世界会有怎样的改变?这些改变是好是坏,或者事实上不如你一开始认为的那样重要,这些很可能尚无定论,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世界会发生改变,而且是巨大的改变。不可否认的是,思维方式的不同会改变人们心目中事物的形象,而多数人的思维方式则会改变几乎所有人心目中事物的形象。除了认为哲学无用之外,另一种反对意见更有道理,反对理由与前者恰恰相反:它认为哲学太危险。(见第105—111页。尼采称哲学家为“可怕的炸药,其本身毫无安全可言”,当然尼采说这句话并非为了反对哲学。)但是这句话往往意味着除了说话者自己的哲学之外,其他哲学都是危险的,意味着对事物发生变化后可能造成的后果感到恐惧。
到此时,你可能会想,也许有些人认为这样的讨论不管多么简短都不值得进行,这些人甚至不同意我刚刚提到的怀疑的立场。你说得也许没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没有自己的哲学。相反,这可能意味着他们不打算“哲学化”,即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观点,也不打算为自己的观点辩护或作详细的阐述。这也不意味着他们缺乏一直遵循的价值观,还是有些东西在他们看来是有价值的。譬如,他们也许认为与再多的理论知识相比,更需要的还是做某件事的真正技能。他们的理想与其说是看清事实的本质,不如说是在采取某种特别行动时获得与之合为一体的能力,训练自己不刻意努力、似乎只是凭借过人的本能就能做成某件事的能力。许多禅宗思想,或者应该说是禅宗的做法,就在很大程度上趋向于此。这种达到某种无思境界的理想其实源自以往大量的思考。
既然哲学就在我们身边,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认为它艰深难懂,神秘古怪?这些人的看法并不全错,一些哲学思想的确深奥神秘,最优秀的哲学思想中有许多一开始看起来都似乎如此。原因在于这些思想并不仅仅意味着发现一些新事实,为我们已有的信息库提供新资源;也不仅仅在于总结出几条新箴言,在我们人生信条的清单中又增加一些该做和不该做的事项。它们反映了世界的全貌,并/或体现了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除非你自己已同意这些思想(要记住,从模糊、潜意识的角度来说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些思想),不然它们肯定会让你觉得古怪。反过来,如果你不觉得它古怪,那你还没有真正理解它。优秀的哲学思想会开拓一个人的想象。有的哲学离我们很近,不管对什么人都是如此。当然有的离我们要远些,有的就更远,另一些则非常陌生。若非如此就让人失望了,因为如果所有的哲学与人的距离都一致的话,这就意味着人类的智力水平没有高下之分。然而没有必要从深刻的一端开始,我们就从肤浅的一端开始,因为(正如我已说过的)我们都已经站在水中。不过要记住一点(正如进行类推时常会碰到的,此处以游泳池作类推让我陷入困境),这并不一定意味着我们都站在同一个地方:哪些是肤浅熟悉的,哪些是深刻陌生的,可能取决于入水的位置和入水的时间。
我们也许已站在水中,但为什么要尝试游泳呢?换句话说,哲学是为了什么?哲学思想如此丰富,其形成背景如此广阔,因此无法为这个问题提供一个放之皆准的答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许多哲学思想是为了提供一种救赎的方式(从广义的角度来理解),尽管我们对什么是救赎、从哪里获得救赎这类问题的回答都不一样。其实有多少种哲学思想,就会有多少种答案。佛教徒会告诉你哲学的目的是救人脱离苦海,获得觉悟。印度教徒的说法也差不多,但可能使用的术语不太一样。两种宗教都会讲到躲避所谓的死亡和重生的轮回,在这种轮回中业报决定一个人来世的形态。享乐主义者(如果在当今能找到的话)则对重生之类的说法不屑一顾,但是他们会提供秘诀让你在此生,亦即人唯一的一生中,尽量多享乐少吃苦。
当然不是所有的哲学都因了解生和死的种种方法的需求而起,但是凡能传世的哲学大部分都起因于某种迫切的需求或深刻的信念:纯粹为了真理和智慧而追求真理和智慧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历史证明好主意只是一个主意而已。比如印度古典哲学就是印度教内部不同分支之间,以及作为整体的印度教和佛教之间为取得知识上的统治权而进行的战争。在不少文化形态中,人们为了在人类的理智和经文的启示之间达到一种大家满意的平衡而战,有些战斗现在还在继续。托马斯·霍布斯利用其著名的政治理论(后面我将进一步探讨这个理论)尽力教人们接受英国内战带来的教训,他觉得这十分有必要;笛卡尔和同时代许多哲学家都希望发源于近二千年前亚里士多德思想的中世纪观点让位给现代的科学观念;康德在面对独裁专制统治时,寻求提高个体的自主意识;马克思尽力将工人阶级从贫穷和劳苦中解放出来;各个时代的女权主义者为提高女性地位而战斗。所有这些人加入争论并不仅仅是为了解开几个微不足道的谜(当然他们在此过程中有时候确实要解开一些微小的谜),而是为了改变文明的进程。
到这里,读者可能会注意到我没有作任何努力为哲学下定义。我前文所说的不过暗示一点:哲学是一个涵盖极广的词,涉及很大范围内的智力活动。有人认为给哲学下定义毫无用处。我同意这种说法。大部分对哲学的定义给我的感觉都是范围过窄,就其作用而言,都不仅不能有所帮助,而且还会有害。不过我至少会试着谈一谈什么是哲学。当然我所说的被看作是对哲学的定义也好,被认为不是定义也罢,都不是需要太过在意、实际上也不应该太过在意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人类的祖先还是动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某件事: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事情。后来,不知怎地,他们获得了探究事情发生的缘由的能力(而不是仅仅记录所做的事),开始审视自己和自己的行为。这初看起来可能是很大的进步,但实际并非如此。开始探究事情发生的原因首先只表示对自己行为的各个方面多了一些自觉意识而已。一只正在猎食的动物会循着气味追踪,似乎知道猎物刚从这条路经过,所以气味就留在这里——这一点也的确是气味之所以留下的原因;正因为如此,它的捕食行动往往能成功。这种因果联系的知识非常有用,它能告诉我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且,知道因为乙发生了所以甲就会发生,能加强你对事情的控制:有时,你也许能促成乙的发生,也能阻止乙的发生。如果你希望甲发生,或者希望避免甲发生,那么你拥有的控制乙的能力就非常有用。这样的因果关系有许多是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自然而然地、无意识地遵循的。一旦你认识到上述做法非常有用,就可以将其推而广之,而且会很有效。如果有些问题无法轻松地找到现成答案,你就可以有意识地提出类似上述的因果联系的问题。
不过,并不能保证这种在一般情况下都很有用的做法总是能奏效,更不用说总是能快速奏效了。寻找水果从枝上脱落的缘由会很快引导人去摇晃果树。但是,探究为什么会下雨,或者为什么不下雨,就会把我们带入不同的层次,尤其是当我们寻求答案的真实动机是想知道我们是否能影响降雨的时候。往往,我们能影响事件的发生。当事情(比如狩猎行动)的发展出错时,不管是由于我们自己所做不够导致,还是与之相反由非人力能控制的因素所致,培养探究问题的习惯很可能都有好处。不过这种习惯虽然有用,也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干旱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我们自己的失败所致——那么,这是哪方面的失败?我们做错了什么?于是就会出现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在我们幼儿时期是很有用的:自己不会做的事有父母亲帮忙,当然必须是在我们听话、父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是否存在某种生命体决定降雨与否?我们难道不应该努力站在这些生命体正确的一边?
探究事情发生的缘由也是人类开始探索自然、相信超自然体的存在时要做的。随着我们祖先智力水平的提高,他们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在增加。同时他们也发现自己面临着众多选择和神秘之事——生活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而以往他们只是顺其自然地生活,从不质疑。幸好一切都是逐渐发生的,但是尽管如此,这一切仍然是我们的祖先有史以来遭遇的最大冲击。有些人更多地从生物学而非智力的角度进行思考,可能会说这就是为什么人成其为人的原因。
试着把哲学看作人类努力摆脱上述危机的声音。试着认为哲学能保护你免受一些常见的错误理解的影响。其中一个误解认为哲学是一种范围很小的研究行为,只在大学进行,或者只在某些时代或某些文化中进行(这种观点则不那么荒谬)。另一种误解与第一个相关,认为哲学是一种智力游戏,不能回应深层次的需求。这种看法的积极意义是它会使你认为在哲学发展史中很可能包含一些有趣的片段。事实上,哲学发展史中的确出现过一些有趣的片段。如果我们将前面那个关于事实情况的观点牢记在心,这一点当然会让我们更加兴奋。蹒跚行走的智人是否能够通过思考就回到直立行走的时代?不管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我们都没有充分的理由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甚至能肯定自己知道直立行走始于何时吗?不管你喜欢与否,这就是我们深陷其中的、不知前方是何处的历险。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哲学包含的范围是不是太广了?哲学当然并不包括前面对它的描述中所暗含的一切。首先,如果我们犯错误,那么这种错误在广义的层面上带来的危害比狭义层面上的要小。其次,“哲学”一词涵盖的范围在不同历史时期就有很大差别,更不用说可能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时期,在这期间人们对哲学的理解完全一致。近来关于哲学有些奇怪的事发生。一方面,哲学的范围变得太广,以至于趋向无意义。几乎每个商业机构都自称拥有自己的哲学——实际上就是通常所指的企业政策。另一方面,哲学的范围又变得过窄——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自然科学的发展。通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旦对某个领域的研究开始站稳脚跟,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拥有统一的研究方法和共同的知识体系,它很快就会从当时人们所知道的哲学体系中脱离出来,开始自行其道,比如物理、化学、天文学和心理学。因此,那些认为自己是哲学家的人所思考的问题开始减少,而且哲学也往往只能被用来研究那些我们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合适的问题,展开那些我们无从着手的探究活动。
不同学科的繁荣发展,学科数量的大幅增加,这些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另一个因素,即大学里的学科划分更加细致,从而使人们易于认为哲学的研究范围变得更窄了。大学里的哲学系大部分都很小,因此精通的领域也很窄,往往集中于当时流行(有时也是局部)的学术范式——它们必须精通这些范式,因为是它们提出了这些范式。此外,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本科生的课时很短,因此只能有所选择,结果是总体上流于肤浅。因此,对于一种自然而然的设想——哲学即是大学哲学系教授的课程,虽然我肯定不会说它是错误的,但是这种说法过于狭隘,会引起误导,应该避免。
本书定名为对哲学的简短引论。但是,正如我想现在已变得越来越清楚的,我无法真正将你引入哲学之门,因为你已经身处其中。我也无法真正将你引入哲学的王国,因为哲学实在是浩瀚无边,就像我无法“向你展示整个伦敦”一样。我可以向你展示伦敦的一小部分,也许提到几个主要的旅游景点,然后就告诉你其他一些导游信息,让你带着地图自己去探索发现。这也正是我在本书中关于哲学打算做的事。
本章开头,我曾提到三个哲学问题,尽管可能称它们为三种类型或层次的问题更合适。第二章至第四章将通过几部古典哲学著作分别举例说明这三种类型的问题。第一部作品中使用的思维方式大家非常熟悉,而第三部讨论的问题对大部分读者来说都要陌生得多;从熟悉到陌生,这三章同时也阐述(尽管并不充分)了这本简介的另一个主题:哲学领域可能会遇到的新内容。另外,我前面谈到了很难避免哲学性过强,似乎都有些唠叨了。如果的确很难避免,我们就可以期待不管我们看什么,都能或多或少发现某种类型的哲学思想。似乎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们给出的第一个例子来自公元前4世纪的古希腊,第二个例子来自18世纪的苏格兰,而第三个例子则来自古印度,由佚名佛教徒大概在公元前100年与公元100年间某段无法确定的时期写成。
这三部作品应该都很容易找到,尤其是前两本(参见参考书目)。不读这三部作品也能很好地理解本书,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在读本书之外,同时亲身阅读这三部作品。你将会喜欢其写作风格。大部分哲学作品都写得很好,因此我强烈建议大家在欣赏其中的观点和辩论的同时,也要欣赏作品的风格。不过主要原因还在于: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样做会让你融入其中。要记住,哲学并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是一个哲学家,你自身正常的智力本来就拥有工作许可——你并不需要经过任何深奥的训练来得到许可进行思考。因此,在阅读过程中不要害怕,要进行质疑并总结出暂时的结论。不过要注意,是暂时的结论!不管你做什么,千万不要沉迷于那句最懒惰、最洋洋自得的俗语:“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观点。”获取权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相反,要牢记乔治·贝克莱(1685—1753)那句挖苦的话:“很少有人思考,但是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个悲哀;因为,思考是快乐的一部分。
最后,请大家慢慢阅读。这本书很短,但所谈的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话题。我想尽办法在书中塞进了大量的内容。
……
前言/序言
英国剑桥大学教授爱德华?克雷格所著《哲学的思与惑》(原名为《哲学:非常简明导论》)作为通识读本中的哲学卷,是很合适的。这是一本为普通人写的哲学入门书,首先说的是哲学就在我们身边,或者更准确地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哲学。作者以这种方式来打破人们对于哲学的神秘感、隔膜感和距离感,吸引人们愿意花费时间来阅读哲学著作、了解哲学史、思考哲学问题。
哲学是浩瀚无边的海洋,作者不可能在一本小书中详细、深入地对哲学加以解说,他打算做的事情类似于一个导游带领初到伦敦的旅游者参观。他无法展示整个伦敦,只能把人带入其中的一小部分,仔细观看几个主要的旅游景点,然后告诉一些其他信息,让旅游者可以自己带着地图去探索和发现。
在导论之后,本书以柏拉图的《格黎东篇》来说明“我应该做什么”的问题,以休谟的《论奇迹》说明“我们如何知道”的问题,以《弥兰陀王问经》说明“我是什么”的问题,这分别对应于通常哲学教科书中的伦理学、认识论和自我的问题,看得出来,作者是力图以浅显和感性的语言来解说哲学的基本问题,但完全不是我们熟悉的哲学教科书那种机械、固定的方式,也尽量少用专业哲学术语。作者既要把哲学的根本精神传达给读者,又要避免哲学中晦涩难懂的概念和术语,这种苦心是很可敬佩的,也收到了效果。
作者还在相当有限的篇幅内言简意赅地介绍和讨论了哲学中的一些基本的、对立的立场和流派,比如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等等;哲学中一些主要的问题,比如伦理学中的后果主义,什么是正直,等等;哲学中一些重要的人物和著作,例如笛卡尔的《方法论》、尼采的《论道德的谱系》,等等。最后还介绍了几种重要的哲学流派,其中有些是中国读者不熟悉,也无法从通常的教科书中了解到的,比如新近发展起来的以女性为主题的哲学、以动物为主题的哲学,等等。这些,对于读者通过简短的阅读收到把握哲学全貌的效果,是大有帮助的。
哲学是一个头绪多、面相广的学科,本书作者的观察视角,他对诸多问题关注和重视的优先顺序与我们的习惯有较大差异,比方他关注的重要主题有“政治权威”、“证据和理性”,中国的读者可能感觉不到这么安排的必要性与好处,但是我要说,虽然各种不同方式的侧重都有道理,但本书的安排比我们习惯的做法更切合哲学的本意。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方式独断论色彩较浓,很少有人想到政治权力的合法性是需要论证的,信仰或意识形态的合理性或可靠性需要证据来支持,可以作为理性的、批判性思维的对象。
当然,细读之后也可以感觉到,作者的哲学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英国传统的影响,这里所谓的英国传统,即是对认识论的格外重视,以及难于摆脱的怀疑主义倾向。基于此,本书的论述花在休谟和笛卡尔上面的工夫比较多,虽然论述黑格尔也花了应有的篇幅,但并不是如我们习惯的那样,把黑格尔哲学视为近代西方哲学的顶峰,谈到黑格尔总是免不了带上崇拜和礼赞的口气。对于英国哲学家来说,遇到随便什么问题总是要问:“证据何在?”“有什么理由这么主张?”他们总是把可靠性、可信度放在第一位,把建立庞大、堂皇的思想体系放在不那么重要的地位。
中国近代的大学问家王国维曾经感慨地说过,当他遍览西方典籍之后,感到极大的不满足,西方思想分为两种,可爱的不可信,可信的不可爱。英国哲学思想的传统是强调、追求可信而漠视可爱,中国人由于其天性重可爱而轻可信,对于英国传统总是感到隔膜,而在我看来,这恰恰是需要改进的地方,至少,我们不应该永远固守和耽溺于自己的习惯与偏好,对于诞生近代科学文明、工业文明、宪政文明国度的思想底蕴拒绝理解与探索。
在上世纪50、60和70年代,哲学在中国过分膨胀、泛滥,处于“王官之学”的地位,但哲学的这种崇高地位是虚假的,它实际上是政治的婢女,它被用来证明任何需要证明的东西。从90年代起,哲学的地位一落千丈,实用和实利成为社会的基调。但是,我们毕竟是具有伟大文明传统的民族,我们需要深刻的思想,因此需要哲学,需要众多的哲学爱好者和阅读者,当社会心理的钟摆从一个极端摆到另一个极端时,往回摆的时机就要到来。当然,我们希望在吸取了足够的经验教训之后,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哲学能处于一个应有的、恰当的位置。这就需要我们了解真正的哲学,它既不是喧嚣、跋扈的,也不是卑微可笑的,它没有资格凌驾于知识之上,它只是求知的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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