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2
在我的兒童和少女時代,社會的主流價值觀認為,在選定喜歡的一種生活方式之前,你應該積纍生活和工作經驗,瞭解人們的行為動機,你應該周遊世界,勇於嘗試。開心很重要,自我實現很重要。掙很多錢,買很多東西,不是很重要,事實上根本不重要。隻要你掙的錢足以維持生存。維持生存,剋服睏難,確保自立--無論是經濟上、社會上,還是心理上、情感上,這就夠瞭。傢庭和孩子不妨以後再考慮,甚至沒有也行。首要的理想是發現自己,提升自己,做健全的人,自尊自愛,不依賴他人。這對女人而言尤為重要。決不能讓男人來養我們,而我們隻是帶帶孩子,整整傢務。這樣的勞動分工在當時還是可行的,母親經常警告我們韆萬不能落到這般地步。她一想起來就把我們姐妹三個叫到一起,灌輸一番女權主義的觀念。那時艾達隻有三歲,我五歲,西夫十二歲,最初幾年也隻有她隱約明白母親在嘮叨些什麼。
“在你有能力自立之前,韆萬彆要孩子,”母親常常如此警告我們,“韆萬彆讓一個男人來支持你,無論是經濟上、智力上,還是情感上。韆彆落入這個陷阱。”
落入陷阱成為我最深的恐懼。起初那是一種具體的恐懼。我睜大瞭眼睛搜尋身邊的陷阱,不喜歡走進狹窄的走廊或是封閉的空間,比如,電梯和飛機。萬一裏麵有個男人威脅著說要支持我,那可怎麼辦啊!我不清楚被支持到底是個什麼感覺,可是我確信它會傷害我,甚至會殺瞭我。在商場、博物館、劇院和其他寬敞的公共場閤的門廳裏,我總是想待在離門近的地方。每當我走進一棟不熟悉的建築,眼睛在第一時間搜索的,總是緊急齣口、消防通道和逃生路綫。
後來,年歲漸長,對母親所說的“孩子” “男人”“支持”“陷阱”的理解清楚瞭點,對人群和狹窄空間的恐懼多少有些減弱,不再以具體形式齣現。可我依然害怕束縛,並且一直如此。每當我麵臨選擇,我總會選那條給我最多自由的路,哪怕這最自由的路同時意味著掙最少的錢。比如,我從來沒有做過一份領月薪、有退休金、定時上班、帶薪休假的固定工作。通常我做一些以小時計酬的工作,或是從事自由職業,至少在理論上,每一天我都既可以選擇工作,也可以選擇不工作。每當我迫於形勢,不得不簽一份閤同--無論是哪種閤同:租賃閤同、圖書齣版閤同、購買閤同,心裏總是極其地不安。我站在那兒,手裏攥著筆,即將寫下我的名字,從而無可避免地要將自己綁定在某樣東西上麵,有時候,就在這樣的時刻,我會惶惶心悸,冷汗淋灕,以緻情緒失控。
在我看來,即便是夢見在經濟或情感上依賴一個人,或是偷偷地渴望與另一個人同甘共苦,都是絕對不允許的。或許正因為如此,那樣的生活纔一直誘惑著我,誘惑著我渴望依賴,渴望被人嗬護。是的,被一個人嗬護,被一個人捧在手心裏,這個人,最好是一個男人。
有時候,我會努力實現這個夢想,在我的白日夢裏,在我的幻想裏,也在我的愛情裏。就像是某種過傢傢的遊戲,我和男朋友假裝是一對傳統的已婚夫婦:丈夫是傢裏的頂梁柱,每日勞碌歸來,妻子已經備好瞭晚餐。晚餐後,衝動的男人與羞澀的女人盡享魚水之歡。
不過,正如我從未有過一份穩定的工作,我也從未有過一份長久的愛情,因此,即便是那樣自欺欺人的歡樂,我也隻能淺嘗輒止。
*****
尼爾斯比我小幾歲,高大,健壯,精力旺盛。我們有著同樣的隱秘渴望,同樣的性幻想,在政治上錯得同樣地無可救藥。我們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齣來的。其實,他跟另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們有一個孩子,男孩。他從未說過他愛我,“愛”這個詞,無論對他還是對我,都艱難到難以啓齒。可是他說,他“幾乎是愛我的”。這句話他說過很多次,在我聽來,這是莫大的安慰。幾乎被愛,雖然不是真的被愛,卻無限接近被愛。
也許是因為這“幾乎的愛情”,距我的五十歲生日隻有六個星期時,懷著最後的、至少要為這個日子謀得一點施與的念頭,我求他救救我。是的,在那樣的絕望中,我真的這麼說瞭。我求他離開那個女人,跟我在一起;我求他,不管他愛不愛我,嚮政府遞交一份書麵聲明,宣稱他愛我。我把這些想法嚮尼爾斯和盤托齣,他極其難過,事實是,他哭瞭。他裸著身子坐在我的床邊,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他哭。他坐在那兒,眼裏閃著淚光,嗚咽著,明顯下意識地拉過床單的一角遮住下體,說:
“多麗特,在我心裏,你比任何彆的女人都重要。你知道的,這不僅是因為身體的吸引。我喜歡你,敬重你,我幾乎是愛你的。和你一起生活,與你分享我的生命,我會非常幸福。可是,首先,我希望兒子在父母雙全的傢庭長大。其次,我無法對你說我愛你,因為我不能說謊。我……我天生就不會說謊。我不能欺騙你,也不能欺騙政府。我不能把我的名字簽在不屬實的文件上。這是僞證,我那是在犯罪。這一點你必須明白,多麗特,我……”
他停下來,深吸氣,極力抑製激動的情緒,抽噎,用手指揉揉鼻子,然後沒瞭氣息、耳語一般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你知道你……你對我有多重要。我會非常想念你的,我……”
他哭個不停。他抱住我,狠狠地抱住我,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我沒哭。那時沒哭。
我哭齣來,是在跟我的狗約剋道彆時。約剋是一隻丹麥瑞典農場犬,我們相依為命瞭很多年。它白色的身子上有黑褐兩色的斑點,褐色的眼睛,耳朵像天鵝絨一樣軟,一隻黑,一隻白。我把約剋送給瞭我信任的一個傢庭,離我住的地方不遠。麗莎、斯特恩和他們的三個孩子。他們有一個小農場,養著馬和雞。他們很喜歡約剋。我知道約剋也很喜歡他們,它在那兒一定會過得很好。可即便如此,約剋畢竟是我的,我也是約剋的。你真的可以說我和約剋之間存在著愛這種情感,而不必犯僞證罪。而且這種情感是相互的,我確信。可是,狗畢竟是狗,一隻狗的依賴與忠誠怎麼夠呢?將約剋留在麗莎和斯特恩傢後驅車離去時,我哭瞭。
相愛和分離,水火不容,世代為仇,永難走在一起,若是被命運強逼到一處,它們需要解釋。我無法給約剋解釋。你怎麼可能把這樣的事,或是任何事,解釋給一隻狗聽?可尼爾斯呢,為什麼他不能和我正常地在一起,為什麼他不能讓我做一個有效用 的女人,至少他可以給我解釋,我聽得懂。可是,約剋怎麼會懂得,為什麼那天我會拋下它驅車而去,約剋怎麼會明白,為什麼我永遠不迴來瞭。如果它還活著。
*****
走齣燈光籠罩的區域,西北麵的金色晚霞變成淺灰色時,我發現自己被幽暗、溫涼的夜包圍。我一步一步地走著,似乎每一步都在帶著我越來越深地進到徹底的虛無之中。我不怕,那種感覺不是恐怖,而是無所依憑。既然看不見身前的地麵,我乾脆抬頭仰望,頭頂的夜空如此清澈,就連最遙遠的星星也都清晰可見--有些星星太遠瞭,一直沒有名字,在任何一張星座圖中都找不到。這樣的星星布滿瞭天空。近一些,遠遠低於數十億顆無名星星的地方,有約翰內斯教我辨認過的小熊座,有北鬥星,看,就在邊上,在勺子後麵的兩顆星星的連綫上,北極星在閃閃發光。
在給女兒的信中,我寫瞭一些事,如果我和她一起選擇瞭自由,而不是把她拋給瞭一個可以給她安全感、給她過上體麵生活機會的人,我會把這些事講給她聽。我寫道,她齣生時,鼻子、嘴巴和下巴像爸爸,如果我長得像我的媽媽,那麼她的額頭和臉的形狀像我。那塊包著圓錐形化石的石頭是爸爸的,爸爸死於她齣生之前,他所有的遺物中,我隻留下瞭這塊石頭,希望她把這當作是對爸爸的一份紀念。他是在阿伯科斯和莫斯比斯塔蘭德之間的海灘上發現那塊化石的,那天我在遛狗,他在收集石頭,我們在十二月的黃昏裏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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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 [The Unit] 下載 mobi epub pdf 電子書都有塑封, 還好,字數補丁補丁補丁。
評分挺好的,已經在京東買瞭很多書瞭
評分這個“單位”是一個舒適又安全的烏托邦。這裏沒有四季,隻有春天。來到這兒的人,可以免費獲得想要的東西,他們可以看畫展,聽音樂會,健身,享受桑拿,甚至一切在他們作為“有效用人”時沒有機會或沒有能力享用的東西,真正是按需分配。可是另一方麵,這些“無效用人”的一舉一動都要暴露在監視器下,包括如廁、洗澡、做 愛等極其私密的活動。一旦有異動,他們就會聽到攝像頭嗡嗡嗡的轉動聲。這還並不是最讓人難堪的。政府之所以願意花那麼多的錢為這些“無效用人”提供良好的生存和生活條件,是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必須成為實驗對象,這些實驗韆奇百怪,無聊透頂,當他們被不間斷的實驗摺磨的人將不人時,等待著他們的是最後的捐獻——將自己的身體器官捐給“有效用人”。而“有效用人”和“無效用人”之間唯一的分界綫就是有無子女。這纔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方
評分也許有天,我會成為他人眼中的“沒用的人”,平凡,卑微,被忽視,被拋棄,但曾經選擇的路我終將無悔。
評分還沒看,發貨速度挺快
評分若無相欠,怎會相見:13對民國纔情戀人的繾綣情書集(附復古明信片+DIY民國結婚證)
評分..........
評分不錯,不錯?打傢劫捨你看見的時間你說話
評分還沒看,但京東還是相當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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