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3
蘇非聰,你經曆瞭那一年的滅頂之災,還活著嗎?
孔繁正,你內心深處還有睥睨一切的傲慢嗎?
皇甫白沙,你的理想和抱負,還在嗎?
林嘉禾,你破碎的傢和破碎的心,還能復原嗎?
丁子恒,這十年裏,那一幕幕的慘痛、一重重的傷痕,你能忘記嗎?
《烏泥湖年譜》這部小說的故事發生在長江水利規劃設計院的烏泥湖宿捨,這裏的十幢小紅樓裏居住著一群或從海外學成歸來、或齣自國內品牌學府的水利專傢,他們一個個纔高八鬥、神采飛揚、溫文爾雅、自命不凡,期待著在國傢經濟建設中大顯身手、建功立業。然而,在1957年反右運動開始以後的十年中,他們的性格一點點地消損,他們的豪情一點點地泯滅,他們的良知被逼到靈魂的死角,他們的傲氣被掃蕩殆盡。不僅他們嚮往為之獻身的三峽工程遙遙無期,他們自己也早已風華不再、心緒黯然。到瞭“文化大革命”的1966年,他們更是如同驚弓之烏,心驚膽戰、無所依傍,隻有聽憑極左政治的狂風暴雨任意摧殘。
方方,當代作傢。1982年畢業於武漢大學中文係。湖北省作傢協會主席,中國作傢協會全委會委員。1976年開始發錶作品。著有長篇小說《烏泥湖年譜》《水在時間之下》《武昌城》,隨筆集《到廬山看老彆墅》《漢口的滄桑往事》,中短篇小說集《風景》《桃花燦爛》《有愛無愛都銘心刻骨》,小說單行本《萬箭穿心》《塗自強的個人悲傷》等。現已齣版小說、散文集約60部,多部小說被譯為英、法、日、意、葡、韓等文字在國外齣版。
1957年春天,丁子恒和蘇非聰搬進瞭長江流域規劃設計總院烏泥湖宿捨。這裏的十幢小紅樓是專門為瞭安置為修建三峽大壩而來的高級工程師修建的。丁子恒一傢住在丁字樓二樓左捨,蘇非聰一傢住在右捨。丁子恒和太太陳雯穎共有三男一女四個孩子,蘇非聰魏婉嫻夫婦則是三個女兒。兩傢的孩子年齡相當,很快便打得火熱,兩位太太也趣味相投,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丁子恒和蘇非聰雖然同在總工程師辦公室,平時上下班卻並不同行。即使有時碰到,也隻打個招呼,仍然你先我後。工人們深以為怪,丁蘇二人卻暗笑他們不知獨行之趣。
數日陰雨,從宿捨走到機關,鞋底沾滿稀泥,弄得辦公室的地闆上也盡是斑斑點點的泥漿。蘇非聰認為應該有專門的清潔工打掃辦公室,丁子恒也說如果蘇聯專傢今天跑來,這髒乎乎的地闆不知會令他們作何感想。兩人說笑著各自倒瞭一杯茶水坐下,同辦公室的王誌福卻齣門拿瞭把拖布,三下五下把地闆拖得乾乾淨淨。王誌福原是木工,革新能手、勞動模範,院裏有意送他去清華水利係學習,先安排在總工室鍛煉。丁子恒和蘇非聰看著他拖淨瞭地闆,頗有幾分尷尬。蘇非聰對王誌福道瞭一聲辛苦,王誌福卻垮著臉說,我跟你們不一樣,做這點事算不瞭什麼。
這天下午,蘇聯專傢馬雷謝夫在俱樂部做報告,丁子恒十分興奮。他對蘇聯人一直有佩服之感,蘇非聰卻不以為然。丁子恒認為蘇聯專傢的工作作風好, 三天的事情絕不用五天完成。蘇非聰舉齣三峽壩址的例子反駁他,說蘇聯專傢墨守成規,明知南津關地下遍布溶洞,也不敢改變美國人薩凡奇的方案。而我們卻依靠自己,選齣瞭三鬥坪那樣絕無僅有的壩址。丁子恒知道蘇非聰說得有理,但並不放棄自己的觀點。丁子恒一介書生,不諳世事,他覺得蘇非聰看問題有一種特彆的穿透力,什麼事情一經蘇非聰分析,便一清二楚,所以經常把自己弄不清楚的問題提齣來嚮他討教。兩人是清華先後同學,傢庭背景也頗為相似,因此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比較接近,感情上也容易溝通。
下班時,總工程師吳思湘請丁子恒去談土壤調查的事,王誌福央求丁子恒嚮吳總提議帶上他,並說自己就是想嚮丁子恒學些真本事。丁子恒有些感動,就答應瞭。吳思湘是留美博士,四十年代就參加過薩凡奇主持的三峽工程聯閤設計。十年以後他成為三峽工程的老總,親身參與大壩建設,心情十分激動。他想,在大壩建成那天,他也許會嚮共産黨遞交自己的入黨申請書,以錶示他對共産黨的感激之情。他把這個想法說給副院長皇甫白沙,皇甫笑道,你以這樣的動機加入我黨,你以為我們就會要你嗎?說得吳思湘不明所以。
丁子恒接受瞭去四川盆地土壤調查的任務,又嚮吳思湘轉達瞭王誌福的請求,吳錶示瞭異議,丁子恒也沒有堅持。一個多月後,一封“火速返院整風”的電報把丁子恒召迴。晚上,他破例去瞭蘇非聰傢,想聽聽他對整風的看法。蘇非聰說,看來共産黨是要聽大傢講真心話瞭。我們這些知識分子,其實從來都不甘寂寞,就看上司怎麼對待我們。若得三顧茅廬,必肯鞠躬盡瘁。本事是有一點,可酸架子也擺得不小。開始整風時,我還不太相信。後來總院領導幾次到總工室徵求意見,謙虛得我都不好意思開口。想想自己的毛病也不比黨員少,平時一肚子的意見,反而沒有瞭。對蘇非聰的話,丁子恒深有同感。夜晚躺在床上,他想,不是共産黨解放全中國,我們哪能安心搞水利建設?少數黨員的問題,也不能全怪在共産黨身上。現在共産黨這麼誠懇,實在讓我們沒話可說。丁子恒覺得自己對共産黨充滿瞭信心。
一連好多天都不停地開整風會,許多人痛快淋灕地說齣瞭平時憋在心裏的意見。總院黨委十分重視總工室的討論,經常有領導前來旁聽。有一天林正鋒院長也來瞭,還發瞭言。可他沒談整風,而是大談三峽。他說毛主席曾經專門把他找去談三峽工程,毛主席說你能不能找一個人來替我當主席,我跟你修三峽去。毛主席的話讓工程師們激動不已,從心裏感到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林院長走後,老工程師邱傳誌提齣問題說,以我們現在的國力和技術水平,是否能夠承擔三峽這樣巨大的工程?林院長如此熱心三峽,是否投毛主席所好?蘇非聰反駁說,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傢,不會發生因資金短缺而停工的事,至於技術問題,難道在座的各位認定自己的技術能力不如外國人?林院長雖然是個多血質的人,但他也不至於拿幾韆人的心血、幾百萬人的安危去邀功領賞。王誌福則認為,通過整風提高瞭思想覺悟,什麼技術難關都能攻下來。你們這些工程師,話裏話外總是對我們黨不滿。
晚上,丁子恒迴想整風以來的事情,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卻又想不清楚。這天是蘇非聰破瞭例,來到丁傢與丁子恒交流看法。他覺得整風以來有些人的發言確實不太妥當,他們或是點著名罵領導,或是說自己過去生活條件如何好,現在工作這麼辛苦,條件卻這麼差,伸手嚮共産黨要待遇。這些人天天要民主,卻根本不懂民主是什麼。有的民主黨派還提齣要多黨執政,這麼下去,遲早會使整風運動走嚮反麵。丁子恒問,《人民日報》不是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嗎?蘇非聰想瞭想,覺得自己也說不清楚。丁子恒依然迷茫,蘇非聰走後,他安慰自己說,我既然不懂政治,何必非要去弄明白那些難以明白的事理呢,聽其自然豈不更好?這麼想著,心中倒也輕鬆起來。
這天上班的路上,丁子恒遇到規劃室工程師吉迪成。吉工說吳總要他帶隊去唐白河搞土壤補查,他是整風骨乾走不開,問丁子恒可願意替他。丁子恒心裏已厭倦瞭沒完沒瞭的整風會議,覺得無端地浪費瞭許多時間,便答應瞭。吳思湘聽說丁子恒願意去唐白河,十分羨慕,說可惜自己沒有丁子恒的福氣,現在能夠齣差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丁子恒卻聽不明白吳總的意思。
完成調查任務迴傢時,正是夏日傍晚。丁子恒見到在外乘涼的吉迪成,便高興地和他打招呼。吉迪成卻不理會丁子恒的熱情,隻是神色黯然地應瞭一聲,弄的丁子恒莫名其妙。晚飯時雯穎跟他說總工室齣瞭好幾個右派,丁子恒大驚。想找蘇非聰詢問蘇傢卻沒有人。第二天上班時與蘇非聰相遇,丁子恒沒有像往常一樣獨行,急著問他反右是怎麼迴事。蘇非聰說虧得我天生敏感,沒有多說什麼,你又總是恰到好處地齣差,錯過瞭說話的機會。現在看來,凡是開會發言時積極提意見大鳴大放的人,這迴恐怕都在劫難逃。那個說話衝動的吉迪成“骨乾”瞭半天,自己倒成瞭砧上之肉。丁子恒聽瞭,想起昨晚吉迪成的樣子,心裏竟湧齣許多內疚。
辦公室裏氣氛十分壓抑,隻有一個王誌福走來走去,神情誇張地和彆人搭訕。晚上召開批判吳思湘的大會,王誌福第一個發言。他說,吳思湘一貫仇視工農乾部,明知上級要培養我,他卻隻讓我打雜。丁工強烈要求我跟他去搞土壤調查,也被他拒絕瞭。是他的階級本質決定瞭他必然要這麼對待我。丁子恒一怔,趕忙說明自己並沒有強烈要求過。王誌福說他在門外都聽到瞭,他感謝丁工,但痛恨右派分子吳思湘。丁子恒頗為慌亂,還想解釋,吳思湘卻已經錶示王誌福說得對,他接受批判。散會以後,大傢走齣會議室,聽見樓上總院領導辦公室裏傳齣激烈的爭吵。皇甫白沙的聲音說,社會主義建設必須依靠知識分子,他們提意見也是齣於善意,不能這麼對待他們。另一個聲音卻說,他們心裏不反動,能說齣那些反動話?什麼人纔狗纔,要是離瞭他們修不成三峽,咱就不修好瞭。我們打江山時他們吃香喝辣,現在他們還吃香喝辣,認得幾個外國字,有什麼瞭不起!
丁子恒內心沉重,他想,若真如此,我還呆在這裏乾什麼?晚上,他心有所動,竟翻齣陶淵明的《歸去來辭》,長讀不已。讀罷,心中的煩悶仿佛已被濾去大半。第二天說與蘇非聰聽,蘇非聰笑說,狗纔就是狗纔,消氣的法子也這麼雅緻。
反右鬥爭局勢已經明朗,凡灰頭土臉、低頭走路的人,十有八九會是右派。批判會一個接一個,丁子恒麵臨著莫大的考驗:他必須發言。已經有人說他是溫情主義,他知道自己再不開口不行瞭。他想,良知就如一片孤獨的樹葉,鞦風吹來,不得不墜落。就讓今日的鞦風把我的良知吹落吧。這天的會上,他終於批判瞭多年相知的老同學李琛明和他一嚮欣賞的同仁林嘉禾。他慌不擇路,揭發瞭林李二人跟他說過的一些話,不料引起瞭批判的驟然升級。丁子恒心亂如麻,一時思緒錯亂,不知如何是好。“齣賣”兩個字赫然跳在眼前,令他失魂落魄。事後他在路上碰到李琛明,想上前做個解釋,卻被李琛明輕衊地看瞭一眼。那目光有如尖刀,將丁子恒的自尊切割得鮮血淋灕。
不久,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總工室:王誌福成瞭右派。他原先所在單位的人揭發說,王誌福曾因和老婆吵架被領導批評,王不服,說連毛主席傢裏都鬧矛盾,我怎麼鬧不得?據說總院領導對此十分重視,已和王誌福談過話。王誌福如喪考妣,苦著臉一副可憐相,而原來屢被批判的吳思湘臉色卻見和緩。丁子恒覺得,王誌福要是右派,他就越發搞不清右派是個什麼標準瞭。蘇非聰認為雖然王誌福對彆人不公平,但把他劃成右派也不公平。王誌福哭道,按總工室的人數,應該有三個右派。現在邱傳誌和王雲庭兩人已經確定,第三個本來是吳思湘。這麼一鬧,肯定是他王誌福瞭。蘇非聰不以為然,說劃右派又不是搞工程拉計算尺,還搞個比例齣來,豈不笑話。
幾天後,更驚人的消息傳來:王誌福揭發瞭蘇非聰關於拉計算尺的話,說這是直接攻擊反右鬥爭。總工室第三個右派便迅速定為蘇非聰。
丁子恒聞知此消息瞠目結舌,腦子一片空白。蘇非聰卻錶現齣異常的激烈和暴躁,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右派。在批判會上,他不斷地和發言的人發生爭執,人們的批判用詞便越來越嚴厲。吳思湘見此,悄悄地要丁子恒找機會勸勸蘇非聰,要他為妻兒老小著想,彆再這麼強硬,該屈服就得屈服。政治鬥爭就是你死我活,右派被送去勞改或者被槍斃都不是沒有可能。丁子恒聽得魂飛魄散,迴傢的路上幾次差點撞上車。他第一次感到作為一個人的無助,感到生命的孱弱、命運的殘酷。
夜晚,孩子們皆睡去,丁子恒慢慢踱到蘇傢門口。這些日子,蘇非聰下瞭班便把自己關在屋裏,平日大呼小叫的孩子們也變得安安靜靜。丁子恒叫齣蘇非聰,把吳思湘的話原樣轉告。蘇非聰臉色大變,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魏婉嫻將他扶進房間,他深深地看瞭丁子恒一眼,低聲說謝謝你丁工。丁子恒禁不住淚眼模糊。
次日,蘇非聰頭發全白。批判會上,他變得唯唯諾諾,認罪不止。丁子恒的心更加痛苦,他覺得,親眼看到一個人靈魂的崩潰,比看到一座大壩的崩潰還要令人膽戰心驚。
這一年,烏泥湖宿捨有六個工程師成瞭右派。有議論說,丁子恒有右傾同情思想,要不是總工室隻有三個指標,他八成也得是個右派。這議論令丁子恒一身冷汗。
1958年初的一個雪天,蘇非聰一傢離開瞭烏泥湖。總院的意思是讓他下放到三鬥坪工地,這其實是一個最輕的處理,但蘇非聰仍然無法接受。自尊和驕傲對於他如同空氣和水。他用最後一點勇氣遞交瞭辭職報告,決定帶著妻兒和右派帽子返迴老傢。丁子恒覺得自己已經麻木瞭,對蘇傢的離去不知應該采取什麼態度。但當雯穎告訴他魏婉嫻定瞭上午十點的船票時,他還是輕輕鬆瞭一口氣——那時他正在上班。
晚上下班迴來,他明知故問地對雯穎說,蘇傢走瞭?雯穎說走瞭。四歲的小兒子三毛說,他不想讓蘇媽媽和靜雅姐姐他們走,爸爸怎麼不想辦法叫他們留下來。雯穎對兒子說,爸爸幫不瞭他們,誰也幫不瞭。你長大就會明白瞭。
丁子恒想,往事隨風而去,永不復返,誰還會記得這裏發生的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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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Scholastic分級讀本第一級主要學習英語常見字、字的發音和簡單語句,每本書的詞匯量在50-250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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