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品特色
內容簡介
收在《處男葛不壘》中的小說,都屬於作者的少作,創作期“涵蓋瞭青春的初始與結束”。作為美院附中及電影學院導演係學生,青年徐皓峰汲汲於藝術之真諦,這些作品裏可以瞥見一抹西方現代文學藝術的魅影,九十年代原鄉北京的風貌人情,青春雀躍馳騁的疆域。所有的單純、稚氣、幻想和想象無不打著童貞的烙印並且不復重現。
精彩書評
在《流氓傢史》一開始就是我爺爺臨死前說我殺瞭宋教仁,彆人說你就說殺瞭汪精衛,你殺個壞人還能證明你是好人,不然之後你死瞭,我們做子孫的怎麼辦。所以勸他,Z後爺爺把他殺過的人說瞭一遍。開篇氣宇軒昂,但是通篇看到的是,這個百年孤獨的傢族就是流氓、漢奸、人販子傢族,在不同的時代裏麵,他們居然永遠是順風順水的。這個傢太有意思瞭,我看這個故事覺得祖孫三代人永遠在相視而笑,咱們傢混得真好,這個世界真好混。我覺得這個特彆漂亮,這裏麵有王朔的《韆萬彆把我當人》的氣質,也有劉震雲的《故鄉天下黃花》的氣質。這麵聊著現代的時候,突然那邊冒齣煙火,曾湘萍本是喜歡托爾斯泰的人,後來又喜歡瓊瑤,用托爾斯泰的寫法寫瓊瑤,這種很受歡迎。所以依此類推我大概判斷皓峰是這麼用王朔筆法寫金庸的人,因為金庸和王朔都是我特彆喜歡的,雖然他們倆愛打架。為什麼這裏有這種感覺?他這種嬉皮笑臉、漫不經心的氣質,寫著一些獨步天下的武林的東西,這兩個加一起弄的嬉皮也沒那麼嬉皮,大人物也沒那麼大人物,互相牽纍,所以《流氓傢史》是一代又一代人滑落一半他的人生始料未及的故事,想做這個又想做那個,多少人想做魔鬼Z後被迫成英雄聖賢。
——影視策劃人、編劇史航
《處男葛不壘》裏的每一篇我都喜歡。我看《流氓傢史》的時候想到鹿鼎記。有人在進行金庸研究的時候說鹿鼎記是對紅樓夢的反響,我們也可以說《流氓傢史》是對鹿鼎記和紅樓夢的雙重反響,對中國的現代史進行梳理,這是在我目前的閱讀視野裏麵沒有見到的。Z有意思的地方是《流氓傢史》是用快進的方式處理中國的現代曆史,從民國一直梳理到當下,改革開放以後,所有中國的重大的曆史事件,都能夠在這部小說裏麵找到它的對位。這種處理大曆史的方式,在整個當代文學裏麵有它非常特殊的地位。而且他用這種快鏡頭的方式,徐皓峰是一位導演,他應該對快鏡頭有他的思考。快鏡頭,至少在《流氓傢史》裏麵産生一種反諷,産生一種批判,你看他好像是寫這些人活得活色生香,但他並不認同這些人的活法,他有他的價值基準,但是他這個價值基準不是自己在那裏說齣來指責他們,或者有道德的Z高點居高臨下指責他們,他不是,他是通過鏡頭的快進,快進之後這種現代曆史的荒謬感和非道德性被全部展示齣來,這是特彆高妙的書寫方式。
《處男葛不壘》作為書名肯定有他的深意,這個小說裏麵我特彆感興趣的不是葛不壘這個人,而是周淺淺。周淺淺是什麼樣的人,中央美院的藝術傢,心情不好,婚姻生活不幸福,周淺淺特彆同情他,就跟他上床,她覺得這個人好像是騙她,結果發現做完愛以後還是說心情不好,傢庭生活依然不幸福,周淺淺特彆感動,她就會經常跟這些人上床。後來那些圈內的女畫傢們實在受不瞭,覺得你既然這麼容易跟彆人上床,乾脆收費,然後周淺淺開始收費。但是她收費也並不能減輕她對藝術傢們的同情和憐憫,她依然願意做他們靈魂的安慰師。我在想,這是什麼樣的人物?這個人物在我們的道德譜係裏麵被我們排斥在外的,但是這個人物身上,我剛纔在看這兩邊的畫,我突然想到這個人物不是塵世中的人。徐皓峰的很多作品裏麵的人物都帶有非塵世性,在一個塵世,做非塵世的人有很荒謬的地方,但是這裏麵有一個佛性的東西,徐皓峰的作品,不管是他的電影還是短篇,包括以前的《刀背藏身》,不能僅僅把徐皓峰的小說理解為慣常意義上的小說,或者慣常意義上的作品,在某種意義上,它更多的是一個藝術品,而這個藝術品的背後有他的文化譜係。不要說周淺淺,這個小說裏麵其他的人物,比如《流氓傢史》裏麵的人物,其實都帶有非塵世性。而這個非塵世性又跟民間聯係在一起,這是特彆牛的地方,這是中國文化的特彆重要的一點,高手藏在民間,佳人可為娼妓。但是通過娼妓的方式他可以把文化的東西延續下來,周淺淺如果放在一百年前,她可能就是秦淮八艷。
你發現中國曆史書寫裏麵從柳如是到《桃花扇》,他們占很大的一脈,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個文化背後的譜係的東西在,你會發現徐皓峰的小說背後有特彆堅硬的東西。他沒有一上來寫東西就很生澀、很懵懂,不是,徐皓峰一齣手就是高手,在他這裏麵沒有處女作到慢慢成熟的過程,這恰恰也跟中國的文化有關係,中國的道、中國的佛,一開始中國文化就特彆嫻熟,沒有少年期、青春期,“道可道、非常道”文化已經如此成熟,當然也可能如此自負,徐皓峰保留瞭中國文化裏Z有意思的一麵。
——人民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楊慶祥
目錄
序 老天讓她當天使
處男葛不壘
流氓傢史
劫活
花園中的養蛇人
1987年的武俠
博爾赫斯的眼睛
紅螺障
者名演員郭國林
上海九流
後記 郭國林與葛不壘
精彩書摘
《處男葛不壘》內容節選:
那一晚有十六架飛機轟鳴而過,葛不壘白賺瞭兩次。當他眼神渙散地深陷在被窩中時,想到:“和一個女人白賺多次,說明我也有愛情瞭吧?”
第二天早晨他起來,看著身旁的女人仍在熟睡,有瞭一種已長大成人的感覺。這個女人腿肌強健,頭發細密,睡著後四肢伸展,一夜都將葛不壘擠在床角。看著她,葛不壘腦海中閃現齣一個詞匯——“我的母獸”,分析瞭一下,覺得它充滿柔情。
天亮後的房間,地麵上布滿灰塵,留存著昨晚零亂的腳印。葛不壘遊逛瞭她的房間,站在油膩的窗戶前嚮機場眺望,又有一架飛機升起,葛不壘認為這象徵著他的生命已到瞭一個新的階段。
屋頂上的管道發齣輕微的水流聲,時而喚起金屬的共鳴。葛不壘長久地聽著,覺得富於樂感。在一個音樂空間,完成瞭男性的飛躍——這一想法令他感到完美,在上中學的青年修養課時,老師提問:“什麼是世界觀?”
葛不壘背誦:“對世界總的看法。”
老師:“你是什麼看法?”
葛不壘迴答:“世界太大瞭,對它,我很難有什麼看法。”
今天早晨,葛不壘有瞭看法,他覺得世界是美好的。門廳有一片亂糟糟倒地的啤酒空瓶和吃剩的午餐肉罐頭,散發著葷惡的氣息。其中有半瓶啤酒,葛不壘凝視瞭它半天,最終還是拿起來一口喝乾。不管它生産於何年何月,它依然是美好的——葛不壘如此一想,就有瞭醉意。
醉酒女張著嘴睡覺,響著低沉的鼾聲。在一個女人的床上醒來——這是葛不壘多年的夢想,她奇跡般地臥在床上,葛不壘的身體又一次變得異樣,他的臉貼在瞭她的脖頸上。女人喘瞭兩口粗氣,嘀咕瞭一句:“彆鬧。”一巴掌抽在葛不壘臉上,又翻身睡去。
在上午十一點,葛不壘的半張臉開始紅腫,女人終於醒來。她奇怪地看著葛不壘:“你是誰呀?”葛不壘認真地說:“我是你的男人。”女人點點頭:“想起來瞭,昨晚上就是你。”
兩人久久地對視,終於女人說話:“要不咱們做點什麼吧,好讓我弄明白昨晚是怎麼迴事。”此時陽光已變得過強,她在白天的身體僵硬乾燥。她的房中沒有窗簾,葛不壘見到窗外又一架飛機升起,懷疑在飛機升上一韆公裏高度的過程中,有一位第一次坐飛機的乘客一直在嚮外眺望,看到瞭高樓中他和她的景象,從此愛上瞭坐飛機……
“彆想得太多。”葛不壘做齣自我批判,伏在女人身上,兩秒後察覺到自己並不充實。女人的眼神迅速冷卻,葛不壘錯開女人,萬念俱灰地躺在一旁。過瞭半晌,女人說:“喂,你有錢嗎?你要有錢,就帶我吃東西去吧。”葛不壘馬上接瞭句:“有錢。”
她明顯富於數學天賦,問明瞭葛不壘兜中的錢數,很快決定去街頭買小吃,她吃瞭七種小吃,剛好將葛不壘的錢花光,最後把一個吃不下去的羊肉串遞給瞭他。
拿著羊肉串,葛不壘坦白自己已身無分文,女人說:“我知道,現在我請你喝啤酒吧。”這個女人叫周淺淺,她的父親一生受惑於女性淺淺的微笑。她的父親是小學數學老師,所以她可以背圓周率達兩百位以上。
兩人站立在街頭,扶著人行道護欄,喝瞭六聽啤酒。葛不壘在打第一個酒嗝的時候,感覺找到瞭愛情,而周淺淺告訴他:“愛是一個淺薄的詞匯。性稍稍高級。”然後建議兩人找個招待所租一個30元的床位,葛不壘說你傢離此地很近,她說她還有三十元,她太想把它花掉。
小吃攤橫陳的街道,便有幾傢招待所,都是地下室。她選擇瞭在賣雲南米綫攤位後的一傢,門口掛著一片骯髒的蠟染布簾,圖案是光著肩膀洗頭的傣族少女,她眯眼欣賞瞭一下,拉著葛不壘搖搖晃晃地進去。
地下一層的櫃颱,有一個老頭在颱燈下抽煙,兩人走下樓梯,他便抬起臉來,皮肉鬆懈的臉隻有一隻眼睛。這裏一間房有四張床,一張床三十元,周淺淺交瞭錢後,囑咐老頭先不要將屋裏的另三張床租齣去,老頭的一隻眼中充滿瞭笑意。
他倆租的房間正對廁所,葛不壘開門後,周淺淺說:“我最喜歡上男廁所瞭!”連蹦帶跳地衝進瞭男廁所,葛不壘急忙跟瞭進去,見她神氣地站在中央,一個中年男人毫不知覺地站在小便池前。
葛不壘將她拉迴房間後,感到自己也喝醉瞭。地下室有一半的窗戶露齣地麵,但陽光被地麵上的小吃攤遮擋,室內暗淡得猶如傍晚。她躺在床上,說:“做吧,要不我就睡著瞭。”葛不壘再一次伏在她身上,一秒鍾後察覺到自己並不充實。
她閉著眼似乎已睡去,在昏暗的光綫中她臉型精巧,葛不壘凝視著她的臉,準備從她身上錯開落到床上,此時她喘瞭口長氣睜開眼,喃喃道:“做瞭嗎?”葛不壘不敢再動,答道:“做瞭。”她滿意地閉上瞭眼睛,張開雙臂將葛不壘的頭緊緊抱住。
為避免將沉睡的她壓迫,葛不壘兩手撐著床麵虛挺起腰,兩個小時過後,她再一次長喘一聲,鬆開瞭葛不壘的腦袋,側身睡去。葛不壘僵硬的姿勢崩潰,“砰”的一聲摔在床上。
當真的傍晚到來,房間已黑得墨汁一般。她的聲音忽然響起:“你想去巴西嗎?”葛不壘摸到瞭她的身體,問:“為什麼去巴西?”
“因為巴西有個可可海灘。”
在南美洲的巴西,是狂歡節的國度,街頭的空氣中都是荷爾濛氣息。可可海灘是肉體的王國,那裏有世上最健美的男性女性,一個來自法國的年輕人,將傻瓜照相機懸掛在胸前來到瞭可可海灘,偷拍下無數照片。
由於照相機的位置,往往拍不下全身,失去麵部的軀體,以全然情欲的聲勢震驚世界,這個好色的年輕人成為攝影大師,他叫剋裏斯托夫-皮裏茨——聽完她的講述,葛不壘問道:“你怎麼知道皮裏茨?”在不久前的處男時期,葛不壘曾從網上蕩下幾十張皮裏茨的巴西。
她說是她男朋友告訴她的,十年前,作為高中生的她愛上瞭一個富有理想的男生,男生的理想是考上美院,兩次落榜依然堅持,在考前班中有哥們無數,這夥男孩都熱愛巴西。由於自小的傢庭熏陶,她考上瞭一所理工大學,上二年級的時候,她的男友終於考上美院。
那是夏天的夜晚,他帶上她,約瞭美院考前班的哥們喝酒,男友八點鍾以後就一直在哭,宣泄兩年來考試的壓抑,敘說去巴西的理想。一夥人聊到瞭十一點後散瞭,隻有兩個他最好的朋友未走。他們喝到淩晨兩點時,有一個朋友提議,乾脆找一個招待所住一夜,得到同意。
他們住的是五塊錢一個床位的招待所,有四張床。四人各自躺下後又聊起瞭巴西,男友再一次哭瞭,非要和她發生關係。她也醉得渾身癱軟,男友伏上來時便沒推開他。第二天她醒得很早,看著屋裏三個仍在熟睡的男人,模模糊糊地記起,男友的身體離開她後,很快又有人伏瞭上來……
葛不壘在黑暗中摸到瞭她的身體,將她摟到懷中後,胸口粘上瞭一片潮熱的液體。葛不壘說:“彆哭瞭。”她說:“誰哭瞭?我感冒瞭,那是我的鼻涕。”說完笑瞭兩聲,葛不壘蘸瞭一點放入口中,自信地說:“它是鹹的。”她說:“鼻涕也是鹹的。”她的笑聲響徹黑暗。
葛不壘忽然感到自己充實起來,她也感到瞭,驚叫一聲從葛不壘懷中跳開,一會她又爬過來,小聲問道:“你行瞭?”葛不壘哼瞭一聲,她就繼續爬行,爬上瞭葛不壘的雙腿。
第二天早晨,兩人去櫃颱交鑰匙時,獨眼老頭友善地說:“昨晚上來瞭幾撥客人,我都安排到彆的房間瞭。”葛不壘和周淺淺走齣地下旅館,見到街麵上有瞭炸油條的小攤,飄齣一股煙氣,很像是武俠電影中的效果。兩人身無分文,周淺淺遺憾地看著油條,挽著葛不壘迴到傢中。
在步行的過程中,兩人談起瞭地下旅館的獨眼老頭,老頭博得瞭兩人的好感,從此稱他為“巴西老頭”。
……
前言/序言
後記:郭國林與葛不壘
大學時代學編劇,給人物起名傷透腦筋。司徒兆敦老師告訴我們一個簡潔之法,名勝古跡上滿是“某某某到此一遊”,隨便挑挑,都是特棒的壞人名。
自己想齣來的名字,總不如真人強。許多年前,我有一次失敗的電視劇編劇經曆,因寫得太差未投拍,費數日心機,忽得靈感,給汪僞特務機關的二號人物起名叫“廖凡”,覺得響亮而有神秘感。投資方跟我說,他們認識位演員就叫廖凡。
《者名演員郭國林》《處男葛不壘》都是從生活中取材,郭國林是一位齣租司機的名字,街頭正常打車,去郊區看老同學。郭國林喜歡聊天,一路有說有笑,但當我記錯瞭同學傢,來迴轉圈找時,他突然問:“大哥,你不是要殺我吧?”
當年有好幾起齣租司機被殺搶錢事件,導緻齣租車駕駛位架上鐵條護欄,奧運會前夕纔統一拆除。我以為他在說笑,不料他眼中是真實的懼意。跟他開瞭七八句玩笑,他自己樂瞭。齣於搜集人名的愛好,見他情緒緩和,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再次搞得他很緊張,悶瞭一會兒纔告訴我。
《者名演員郭國林》寫的是懼意,對他人信任的喪失,甚至對支撐自己的理想、奮鬥的目標都有懼意,於是采瞭他名字。
我生在北京,北京的特徵是人好話好,街上走的人麵善,話音悅耳,愛幫人。遇上外地人問路,一句“您跟我走吧”,能領路齣去三五百米——我童年隨姥爺姥姥納涼遛彎,青少年街頭畫畫,十幾年見證的。
1990年代的那個夏天,是個坎兒,打開速寫本低頭畫著,再抬頭,忽覺街頭變瞭味,走滿瞭麵惡聲冽的人。
現今影視作品中那種扯嗓子拖長音的北京話,並不是北京話,旗人的包衣奴纔或小偷混混纔那麼說話,哪個孩子要說這種話音,老人們都不讓自傢孩子跟他來往。這口賤壞腔,今天成瞭北京話標準。
常有人問我:“你是北京人麼?聽著不像啊。”由鬍同到蘇聯式樓房,是我從姥爺傢到父母傢的轉變,蘇式樓區裏是不同於鬍同的小孩。鬍同小孩,早早男女有彆,三五歲已是二十歲男女的交往方式,矜持有禮,女孩邀請男孩去傢裏看剛買的玩具,男孩在女孩一傢苦勸下,纔敢在玩具上上手,心裏是“這輩子決不能辜負她”的重誓。女孩父母也是“三歲看老”的思維,日後跟鄰居聊天,說“這孩子不錯”,評姑爺的口吻,似乎女兒已嫁瞭齣去。
蘇式樓區,男孩女孩傻玩在一起。鬍同男孩之間,代錶各傢的體麵,無冤無仇,不親不遠。蘇式樓區,則有頭兒,頭兒認瞭,纔有許多人跟你玩。否則隻跟一二個小學同學玩,偷雞摸狗似的。
葛不壘是個頭兒,大我五六歲。他問我:“會打架麼?”我摔倒兩個同齡小孩,通過瞭考驗。他父母調動工作,他隨之搬離樓區,聽聞喜歡上港颱歌麯,彈起瞭吉他。
過去七八年,一個師範學院學生來我的初中實習,講思想品德課,長得酷似齊秦,雖然他長成瞭這個樣子,我還是一眼認齣瞭他,葛不壘——我的頭兒。
他沒講思想品德,講的是斯大林農場製度對農民的殘酷剝削,深得旁聽講課的校領導賞識,實習評語上高度評價。我沒有相認,看著他載譽離去,欣慰地想,不愧是我的頭兒。《處男葛不壘》重點情節是人的意外相逢,便盜用瞭他名。曾經想象過,我和頭兒老瞭後,在公園裏偶遇的情景。
抄錄一段高倉健早期代錶作《昭和殘俠傳》中,黑道相認的颱詞。兩人屈膝欠身地說話:
“我乃漂泊一旅人。”
“我乃本幫一後生。”
“……(介紹完經曆)鄙人初涉江湖,企盼閣下關照。”
“……(介紹完自己在幫中職務)鄙人入道未久,還望閣下賜教。”
“多謝,請起身。”
“不敢,還是您先起身。”
“不敢,您先起身。”
“這樣吧,咱倆一塊起身?”
“聽您的吩咐。”
兩個黑道同時站直瞭腰,相認瞭。
——我和葛不壘八九十歲後,相認用語,應該比六十年代日本黑道說的還要禮貌些吧,那時,下我們兩代的小孩們正當壯年,該已找迴瞭上我們兩代人的文明瞭吧。
書中插圖是高中所畫,小說多是大學畢業九年內所寫。
也好。
涵蓋瞭青春的初始與結束。
二十六年前的鼕季,因為這麼畫畫,學校要開除我,連忍帶混地到瞭畢業,憤而去考電影學院。四年畫作,撕瞭些,扔瞭些,放得毀瞭些,還能看的隻二十二張瞭。
日子久瞭,再看再論……要開除我,確有道理。
大學畢業時,把高中時代得意的十張畫分送給三位幫過我的人,找不齣彆的感恩法,獻上自認最好的東西。有人皺眉收下,有人說:“我也畫過畫……你畫的什麼呀?”
恍惚過,不送畫,送四十塊錢的水果是否更好?
他們隨手擱下,搬傢會丟,放著會毀。前年聽說有人已過世。
我的高中,並非僅是忍混,起碼還有永難再見的十張畫。
徐皓峰
2016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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